閒廢之時，仍可有詩——《閒物廢歌》新書講座紀錄

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7 月 9 日

IPFS

《閒物廢歌》的詩作共分三輯，第一輯「螟蛾奔噪」是城市詩，主要是以意象為核心的詩。第二輯「閒物廢歌」寫物件，主要是賦體詩，池荒懸嘗試以物件「隔一隔」寫作，卻認為反而寫得更深刻。第三輯「沿海乞風」只有八首詩，前四首與寫作有關，後四首寫父母。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劉梓煬

日期：4月21日，17:00-18:30
地點：一拳書館
講者：池荒懸（作者）、鄭政恆（嘉賓）、雷暐樂（主持）

這天陰雨連連，幸好在講座前，雨停了。大家聽著幾位石磬文化成員分享，認識這部新鮮出爐的詩集，渡過了一個閒而不廢的黃昏。

一：出道，出書

先稍作回顧，池荒懸至今共有三本詩集。首兩本以筆名西草發表：

西草《連花開的聲音都沒有》（川漓社，2011）

西草《海灘像停擺的鐘一樣寧靜》（石磬文化，2015）

池荒懸《閒物廢歌》（石磬文化，2024）

同為80後詩人，池荒懸卻比鄭政恆遲近十年出道。鄭政恆笑說，自己一開始出道較稚嫩，但池荒懸一開始的形象，就是30歲成熟優雅的男人。當時池荒懸剛從外國回流，發表頻密、獲獎，一兩年後就出版首本詩集，更有「兩大天王人物」資深前輩關夢南和葉輝寫序，令不少同輩詩人羨慕。這也許得力於當時有《詩潮》、《秋螢》等刊物（現時均已停刊），詩壇較為活躍。後來年輕人焦點較多放在街頭，讀詩的意欲不免減弱。

從《海灘像停擺的鐘一樣寧靜》開始，都由石磬文化（池荒懸是社長）出版。設計概念上，以塔羅為結構，玩味較重。池荒懸認為，塔羅與文學意象操作上類似，寫詩時也受啟發。最新的《閒物廢歌》是精裝本，更有幾個不同封面。池荒懸說，多年來為其他作者出書，設計以作者、設計師意願為主，這次輪到出版自己詩集，就當是自己最後一本那樣出版。他喜歡這本精裝的質感，封面設計則從簡。書裡面有一些黑白透底攝影照，都是由他操刀。不少呼應詩作，呈現去留的思考、真相與幻覺的相似，例如開不走的船、空凳、月球磁石貼、像水晶的波子。

二：父系／繫

與父輩的牽連，是這三本詩集裡不容忽視的主題。

在《海灘像停擺的鐘一樣寧靜》他寫到爺爺，有首頗長的詩就直接叫〈祖父〉。《閒物廢歌》第三輯也寫到父母，例如〈深圳河〉、〈WFH〉。〈色士風和鼓〉連兒子也登場了，寫「他」轉學色士風，兒子則選了學鼓，二人同樣喜歡音樂，但選了不同樂器，同中有異。池荒懸對「父親」的思考繼續延續，四代關係在紙上連繫。但這次，他既是子，亦是父。

池荒懸自言，自己三本詩集雖然題材有共通，但寫法不同，筆名也換了，像是另一個詩人寫的。也許就像與父輩的關係，雖有共通的血脈，但會走向不同路徑。

「途中幾歲的兒子選了鼓
這樣難得，至今已學了兩年
多音的節拍看似跳動得利害
可是如何帶一套鼓到處走呢」
〈色士風和鼓〉（節錄）

三：香──鄉愁

去留的母題，在詩集中亦反覆出現。池荒懸補充〈深圳河〉背景，他在大陸出世，嬰兒時來港，兩代人也通過深圳河來港。後來他到外地升學，多年後回流並長居香港。即使視香港為家鄉，但社會轉變太快太陌生，近幾年又生出鄉愁（就像MLA的歌詞「這香港已不是我的地頭／就當我在外地飄流」）。〈長髮──聽《流波曲》有感〉，呼應大陸著名二胡音樂家孫文明。他不被家人善待，流落異鄉，最後入贅改姓。《流波曲》是他的代表作，曲名呼應他以往流離的生活。

詩中有兩首關於樹的地誌詩。〈樹〉緣於香港文學館《樹心邊．新蒲崗》出版計劃，最後一段延伸至歷史聯想。石磬文化書倉位於榆樹街，〈榆樹街〉從附近街道所見開始，慢慢寫到倉內環境、成員日常。空間不大，但也算守住一片天地。雷暐樂補充讀這首詩以小見大，可以看到文化界縮影。

近年戰亂災難頻生，不少詩人也寫詩聲援或抒情，《閒物廢歌》的詩作也較直面後2019年的社會狀態。池荒懸說自己有真正感受、關係才下筆。例如他讀書時有位緬甸好友，畢業後仍有聯絡，好友更曾接待他在緬甸到處玩。緬甸內戰後，他有感而發寫下〈道路──遙望緬甸〉。

「緬甸──香港
如果
路有兩端」
〈道路──遙望緬甸〉（節錄）

四：詩（歌）

從書名的「歌」字、詩集中出現的歌曲、樂器名，詩句中蘊藏的音樂感等等，都可以看到音樂對池荒懸創作的影響。他說，在2015年，也是他出版第二本詩集後，開始思考什麼是「本土詩」的核心。結論是，至少，廣東話應該是吧。於是，他開始注重詩的發音。他懂得coding，在石磬文化「讀音」計劃網站建造了「給詩人的粵音聲調分析器」。大家放詩上去，會立刻顯示到哪些是平聲字和入聲字，方便大家寫詩時在聲音方面下功夫。他舉例，前輩蔡炎培名作〈弔文〉用到不少入聲字，亦有押韻，節奏保持鬆緊有致，聲音設計精緻。陳滅的詩，同樣具有強烈音樂感。

除了上文提到二胡《流波曲》、色士風，池荒懸在2021年參與了「南音研究計劃」，先寫成詩〈波盪〉，再轉為南音歌詞。參與不同計劃、接觸不同藝術媒介，這些都成為池荒懸創作的養份，轉化成這本內容豐富的詩集。

「潮汐無聲　靜靜演奏
似漣漪擺盪　又似苦修
珍惜味道尋常　半凍啤酒
聽家常話語　天機虛浮」
〈波盪〉（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