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羊吟之時》6 ｜情慾樂園的盡頭是地獄

“為什麼幾乎所有日本人一提起上海，首先想到的都是小籠包呢？”

“為什麼那些中國人總是習慣在我面前故意飆方言，一臉以為我聽不懂的洋洋得意的表情呢？”

“為什麼……”

兜兜轉轉結束了一場歸屬感渺然的漂流，可我又很快在大阪再次“觸礁”時，終於忍不住躲在空無一人的體育室裏，對著空氣和諸多運動器材，酣暢淋漓地吐槽著至今為止承受過來的遷移經歷。

那時的我，恰好也是14歲，和莉香你一樣分毫不差的多愁善感的年紀。

要知道，我是不會嘗試向那些生活如同複讀機般重複乏味的人們多作解釋，上海特色美食除了小籠包以外，還有生煎包、青團和白斬雞等等，拜託開發下貴為人類的想像力和對外界的認知能力吧；我也不會故意在那些腦袋裏除了盲目自負就別無他物的傢伙跟前暴露我的語言天賦，至少我能借機聽懂他們暗地裏對弱勢群體的惡意，然後提醒被不幸盯上的人遠離高喊口號的偽君子們……

是的，我當時非常抗拒做那些會讓自己顯得格外可笑的行為，在如何妥善維護自尊心和平靜校園生活這方面，我有自己的最佳規則。

“你是在哭嗎？需要媽媽的安慰嗎？”

一把吊兒郎當的女聲驀地在牆角邊響起，回頭定睛一看，原來是淺野梨花，和我說話總共不超過三句的同班同學。

“要你管！”

我以怒氣掩飾住尷尬，俯身撿拾散落一地的書本，只想要儘快離開此地。

梨花，其日語發音恰巧與莉香一致，但我絲毫不屑於拿她這樣全無道德標準可言的女孩來跟循規蹈矩的你相提並論。

“二年A班的蘆田直美，那位嬌滴滴大小姐對你還蠻有意思的，會說四種語言、了不起的你，有和她發展看看的想法嗎？”

“身為學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誒，不想談戀愛呀……”

我正埋頭收拾著，卻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循聲望去，她竟然當著我面脫下了校服的半身裙！

她一邊慢悠悠朝我走過來，一邊扯下粉白色的棉質內褲，我清楚地觀察到，那覆蓋於恥骨之上的白皙肌膚有一顆微小的、釋放危險信號的黑痣。

“那麼，要跟我做愛試試看嗎？”

她的話語直白露骨，襯托出她不知廉恥的性格。

“你在瞎說些什麼啊！”

我的瞳孔跟隨心臟慌亂得如同剛經歷一場特大地震。

她咯咯地笑出聲來，被她那雙微微流露出戲弄神色的眼睛近距離地盯著，反而讓我莫名地感到挫敗與煩躁。

“那就來吧！”

我一邊強吻住她的嘴唇，一邊隔著薄薄的水手服上衣，忘我地或撫摸或揉捏她柔軟彈性的酥胸，在我猛烈的攻勢下她逐漸變得香汗淋漓，半裸如玉的酮體散發出一股催情迷醉的味道，我想那裏面應該含有麝香、龍涎香、玫瑰和迷迭香等幾種成分。

她趴在我身上，就像一條白蛇似的靈活扭動著，她有意挑逗我身體最剛硬的部位，而我能做的，就只是任由自己翻雲覆雨的欲望全數傾瀉而出。

莉香，我希望你不要介懷我這段從不向任何人和盤托出的經歷，因為這最終被路過的班主任老師證實，並不是一次水到渠成且令人愉悅舒心的性體驗。

我是說，那著實刺激也安撫了急劇沸騰的青春期荷爾蒙，但是，那個叫梨花的她其實是個骯髒又冷酷的女孩，被她玩弄感情和肉體乃至破壞聲譽的純情少男不在少數，我只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她甚至視那些道貌岸然的禿發老男人為搖錢樹，每週末都會進行援助交際，去情趣酒店累積起的次數比去卡拉OK還頻繁，大概這也是造成她的同性好友數量極少的緣故。

我知道該是時候向你開誠佈公了。其實，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霎時間猶如全身通電，因為她也曾經在我眼前逃亡過，作出了與當時的你極為相似的舉動。

你和她的身上同樣洋溢著陽光的味道，但又大相徑庭。你是自海平面躍起的萬道霞光簇擁的冉冉旭日，富有朝氣與清爽的希望，而她是黃昏時分不得已草草落場的夕陽，只會帶給自身和旁人無盡的空虛落寞。但我承認，當初多少是因為按捺不住尋求這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從而選擇緊隨你落荒而逃的腳步。

“……那是一段相當美好的青春時光，但也算不上是刻骨銘心的初戀啦，和她交往不久後，她就因為某些事而離開了日本。”

我把故事盡可能美化修改了一番，是放在鄰國動畫片裏也能輕鬆過審的那種程度，哈哈，我試圖在莉香你的面前流露出感傷與眷戀的神情。

不過說實話，親愛的莉香，我可一點都不想再回到那個時候了。

你說你看過不少日本動漫作品，那麼你應該或多或少聽過“中二病”這個詞語吧？

包括中學二年級生在內，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甚至久未痊癒的歐吉桑歐巴桑），自我意識膨脹過盛，總用不可一世的態度來掩飾對本我能力的自卑及焦慮；渴望成為世界的中心、與眾不同的焦點，卻又在與平庸乏力的糾纏鬥爭中時常落敗，最終只能借助發表自以為是的言論來彰顯其薄弱的存在感；憧憬舉辦成人禮的那天，卻同時沒來由地抗拒大人的無聊安排，對被世俗局限住的人類皆缺乏信任，卻又異常在意他們的眼光和評價，每天都活在對未來猶疑滿腹、無法看清自己的時間裏。

當然了，依我對莉香你的瞭解，你肯定不會難以自拔地陷進這個丟人現眼的泥潭裏面。現在的你，擁有十四歲少女……不，準確來說，作為女性，你擁有最是引人心神蕩漾的樣貌和脾性，這是神明不吝賜予你的厚禮，亦是終於降落在如我這般人身上的奇跡。

我絕對不允許，也絕不會讓你變成梨花那種自暴自棄、永世都備受千夫所指的失足少女。

梨花她就是那樣死去的。我並非存心騙你，嚴格上來說，她確實是以化為亡靈的方式離開了日本乃至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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