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吟之時》23：愛你，我14歲的小情人

此時此刻，我握著你的手，你握著棒球，熟睡中的你不知不覺間掌控住了進入我的封閉王國的密鑰，我亦如是。我緊緊地擁你入懷，在旁人看來，興許僅僅是兩具不相稱的赤裸軀體的相互貼合，但唯有我知曉，這是兩顆同樣孤寂已久的心靈命定的漂泊、吸引、分解、融合，直至撫平了彼此生命的褶皺。

“我好開心！謝謝你，完治！”

很好，我知道你依舊會這麼回應，我也就順勢寫下來了。不過，若是每天都聽到重複的語句，人的大腦容易接收資訊疲勞，不妨換多幾種說法，舉些例子——“我好愛你！請永遠和我在一起吧，完治！”“再多擁有我一點吧！因為是完治，做什麼都可以得到允許哦！”諸如此類的表達感激與幸福的話語，以你甜如蜜汁的嗓音吟詠出來，難道不會更叩擊心扉嗎？

我的指尖輕柔滑過你的寢顏，每一公釐的恬靜可愛都想盡收眼底，想起白天的你，不由得感慨萬分。人類真是獨得上帝厚愛的物種啊，開心的時候，會展露笑容，悲傷的時候，能夠潸然淚下，擁有最豐富的表情，哪怕僅靠體溫或心跳節奏的變化，也能傳遞出細膩深刻的情感，對了，甚至還有香氣，莉香身上極其珍稀的、真實的永無島香氣，我的記憶宮殿裏最耀眼的寶石，你尚未知曉它究竟凝結著多少吸引我的獨特元素，又是怎麼消融並塑造出另一個我。

莉香，俘獲我全身心的14歲小情人，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哦。啊，每時每刻都好想再多擁有你一點，因為是莉香，才會想做許多普通人不被允許的事情呀。

若有那麼一個機會，讓你完全體味到我這猶如暴風雨般強烈的心情就好了呢；我衷心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連自己也說不准將以怎樣的契機展開畫軸；總之無論如何，它一定會來的。

●三個火槍手

我望向鐘錶，時針剛好擺到Ⅲ這個位置，這是我今天第53次掛念你，我篤定著若不盡快消除相思之苦，是絕無辦法兢兢業業加班到半夜三更的，於是我決定駕車前往你學校一趟。那兒離我公司不遠，我順便經過烘焙店，買了你非常愛吃的奶油泡芙，那家烘焙店在網路上人氣頗高，以前我總是不理解人們為何甘願排長隊買一些僅供生存的消耗品，現在方才恍然大悟——幻想著深愛的小人兒一面食指大動，一面沉浸在自己勞苦功高的心意之中，豈不美哉。

我在校門口外踏步徘徊，時不時透過形似古代監牢的柵欄鐵門，尋覓再熟悉不過的嬌小倩影。四肢發達的體育老師，從我下車沒多久就時不時偷窺著我的動向，手裏緩緩搖晃著一根野蠻粗鄙的球棒，照我說，他才是最該引起老幼婦孺警惕的危險人物吧。

嘿，我只是個年輕的父親，別用你那狐疑的眼光盯著我不放！——如果可以，我真想揮動雙拳，沖著無禮的他吼上那麼一兩句，但這種美式應對過於張揚扎眼，實在不適用於信奉沉默是金的日本。

“莉香！”

謝天謝地，我終於瞥見你繞過那傻大個，朝我的方向步出校門。

從很久前便是如此，哪怕是在繁華擁擠的商店街裏走走逛逛，我僅憑一眼就能確定你的方位，不，不是因為我站的位置高或眼力絕佳，之所以能快速辨認出你的理由充分得毫無他人反駁的間隙——因為整條沉悶呆板的街道上，整個非黑即白的世界裏，只有你是悠然搖曳的，是絢麗多彩的——始終漂浮著再熟悉不過的誘人香氣。

“啊呀，完治……爸爸，你怎麼來了？”

你笑眯眯的眼睛迸發出亮光。尚未入夜的時分，可長庚星已然高掛天邊，離我卻又不過咫尺之間。

“沒關係。”我泛出寵溺的微笑。

莉香，邂逅你之前，我本是一名矢志不移的無神論者。然而，若不是無比幸運地受到了造物主的眷顧，你又怎麼能做到，只需簡單地咬咬唇、回個眸、翹起嘴角，潛藏於你體內的魔力成分便會悄無聲息地揮散出來，這種說也說不清、道也道不明的玄妙魅力，恐怕任何一臺香水分析機都沒法分離出來。於你而言，管轄這片名為“小林完治”的荒野是多麼易如反掌啊。我無數次不住沉思，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說的每個音符都韻味十足，做的每個小動作都討喜可人？

我真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貨！別人隨隨便便的兩三句勸言，我竟然就聽信了，膽敢把塵世間美麗絕無僅有的茉莉花展示在俗徒們眼前，而不是拿最堅不可摧的透明罩子保護起來，然後連花兒的一絲半毫的香氣，都不允許他們癡心妄想，我早該這樣自私一把，不是嗎？

“這是莉香你的爸爸？啊，叔叔你好！”

夾帶著野獸般的惡臭味，一把男聲粗莽地闖入我耳朵裏。

莉香，實話告訴我吧，那個穿著運動服、乳臭未乾的小子，那個對著你咧嘴大笑的他，到底是誰？我真想毫不客氣地評價他，他的出現儼然玷污了我方才發自內心獻呈給你的華麗贊詞，一個低劣招嫌的感嘆號。

“真是湊巧呀，那我都正式介紹一遍好了。爸爸，這位是堂本君，我新結識的好朋友……”

堂本君？呵，你叫得可真親熱啊。

從隔壁學校過來的足球小子，可惡，千算萬算，那般謹小慎微的小林完治卻竟然算漏了隔壁有間男女混合學校這一出。

“堂本君是……？”

我不動聲色地轉換好幾個問法，終於摸清了這個足球小子的底細——一大家子幾乎都是做員警的，好傢伙，我若是把他拖到監控死角的死胡同揍一頓，恐怕都不好收場。我瞭解這樣的家庭，在他們眼裏，榮譽感比什麼都重要，他們會絞盡腦汁、孜孜不倦地把我這個妄圖藐視警威的罪犯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