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鳥春若】Destined〈一〉

偌大的實驗室內，一個身著實驗用風衣的男子正摒息以待。

男子緊盯著眼前橫躺在實驗台上的高大男人，男人緊閉著雙眼像是沉睡已久一般，無數條色彩各異的線路在男人背後為圓心散開連結上實驗室內的大型電腦上。

藏在眼鏡後方的視線轉向身邊的大型螢幕，男子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的鼓動著，螢幕上頭顯示著類似心電圖示的圖案，墨綠色的底圖上一條銀色的線呈水平狀流動著。

只差一步，如果這次可以成功……不，是一定非成功不可。

男子的手就搭在啟動電源的按鈕上，深呼吸，閉上眼睛再猛然張開，指尖往按鈕用力壓下。

巨大的電流運轉聲在男子身旁滋滋作響，忽的，猛烈的黃色電流從其中幾條線路上爆開，炸的實驗台上閃光四起，男子受到驚嚇之餘一面後退一面慌亂的四處找尋，最後抓起了角落的滅火器就往前方噴。

雪白的粉末飄揚在實驗室內，男子一面掩著臉咳嗽一面緊張的看向散發著白煙的實驗台。

這下糟了……不但沒成功，甚至可能還把好不容易重製完成的實驗體毀掉，男子緊皺著眉，心裡七上八下的快速走向台邊。

台上的男人仍然閉著雙眼，只是頭臉身體都沾染上了滅火器的粉末而顯得有些滑稽，男子輕嘆著，伸手欲為這個他奮鬥了十數年才得來的成果撫去髒污。

指尖才觸碰到男人的臉頰，突然一股麻癢的感覺電得男子一驚。

是漏電嗎？男子想縮回手，卻發現手一時間竟抽不回來，就在男子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台上的男人張開了雙眼。

幾乎是同一時間，原本被束縛住的手指被無形的力道彈開了，男子驚訝的瞪大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緩慢的坐起身。

「……」男人的瞳孔有點偏向茶色，如平靜的水潭般誠實的倒映出男子訝異的表情。

「成……成功了？」男子握著自己的手，一陣欣喜湧上心頭。

似乎是對男子快速變換的表情感到很有興趣，男人微微偏了偏頭，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看到男人的變化，男子這才回過神，想到自己還沒照著標準步驟進行認證程序，可不能一時被興奮沖昏頭又搞出什麼亂子。

「咳……」但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是故男子輕咳了聲裝出正經的表情「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男人靜靜的看著男子，然後開了口，低沉卻極富磁性的溫柔嗓音讓男子又暗暗吃了一驚「編號K-00，人類代稱為春日俊彰。」

太不可思議了……如果自己不是一路將這具原本收藏在博士倉庫深處的人工智能體挖出來並維修改造到現在，可能真的會以為這個男人是活生生的人類。

「那麼……我呢？你知道我是誰嗎？」若林指指自己，當初自己在設定記憶體程序時，曾輸入了自己的基本資料為初始記憶。

男人沉默了下，但那雙將男子整個人收入其中的瞳孔卻像含著什麼深意似的，令男子沒來由的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心裡頭的騷動是為了什麼。

「你是……我的正恭。」男人再度開口時，卻讓男子著實的又吃了一驚。

什麼跟什麼？他不記得自己有輸入這樣子的思考模式，而且〝他的正恭〞又是怎麼回事？

沒錯，正恭的確是自己的名字，但他明確的記得自己當初的設定是讓男人稱呼自己為若林博士才對。

但男人臉上始終保持著淺淺的微笑，彷彿他所說的話是如此的理所當然，這讓男子有些光火但又不好發作，畢竟對象只是個剛甦醒過來的人工智能體。

努力作出鎮定的樣子，男子搖搖頭伸手按上眉心，罷了，反正這些都可以再修正，就當作是程式在啟動的過程中因電流失控而錯置了吧，對，一定是這樣子沒錯。

但當男子張開眼睛時，卻看見男人的臉就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感受到男人那凝真的呼吸氣息，原來男人已經逕自走下實驗台湊近自己。

比自己略高的身高差讓若林暗叫不妙，但還來不及開口反應，男人的唇已經朝自己印了上來。

「啊哈哈哈……是這樣嗎？看來你製造出一個很有趣的東西來了呢若林。」

頂著一頭有些亂翹的紅褐色短髮，與若林同樣穿著白色實驗風衣的男子坐在辦公椅上笑著拍手還旋轉了起來，男子有些微的暴牙和輕挑而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這些一點也無法影響社會大眾對他的評價。

「如果換作是您一定就笑不出來了，田村博士。」

不……如果是這傢伙說不定還會笑的更大聲，畢竟田村淳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違反世俗規範的新事物，也因此才會成為這麼出名的學者與發明家，自己也才會因為景仰而跟隨這個大前輩。

「那麼那個傢伙，你說他叫春日吧……他現在在哪兒呢？」輕輕撐著下巴，原本還充滿戲謔的嘲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由認真而充滿單純好奇心的目光取而代之。

聽到春日這名字，若林的眉心又凝聚起來，輕嘆了口氣才又開口「因為他一直想跟在我後面，所以我強迫他坐在實驗室裡等我。」

「喔……」淳挑了挑眉，點點頭「還是隻忠犬八公啊，真是不錯。」

白了對方一眼，若林無奈的搖搖頭「我想請您幫他作個檢驗，怕有些精密的部份因為剛才啟動的電源暴衝而損毀了。」

咻的一聲從椅子上跳起，淳拍了拍身後的衣襬，像個活力充沛的大男孩「反正我也正想看看呢，那個奪走我們小若林初吻的忠犬。」

儘管對淳的說法有些不滿，但若林還是咬著唇跟上淳蹦跳的腳步。

但當二人走到門口時，一個身影走出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請等一等，等下有醫學會議要開啊你忘了嗎？」說話的人表情像隻無辜的小動物，與頭上耀眼的金色短髮顯得有些不搭但卻又不會太奇怪。

「少囉唆，只是要我領什麼無聊的獎章，那種東西交給亮你幫我處理就好啦。」像極了任性的小孩，淳一把推開了比自己略高一些的金髮男人，現在他滿心都是那個若林研發出來的新玩具。

亮的表情顯得更困擾而無辜，將求援的眼神轉向淳身邊的若林，但若林只投給他一個同情的目光，畢竟淳一但決定好的事就沒有人可以更改。

無視亮散發的哀怨光波，淳索性一把拉起若林的袖口就這麼跑走了，拋下一時間還反應不過的亮留在原地。

一直到過了三秒，不滿的哀鳴聲才在長廊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