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側日記｜浸泡

SCROLLING IS SOAKING.

“滾動即是浸泡”——來自一位同課同學畢業設計的網頁開篇。向下滾動頁面，我將自己浸入數字信息的海洋之中。

今天的碎碎念是英戈爾德（Tim Ingold）的《抵抗物質性的物質》（”Material Against Materiality”）。

物質是會抵抗的。人不能以自由的意志去恣意擺佈物質的世界。我不過是以物質構成的身體，游動在諸多物質互相聯繫、互相摩擦的海洋之中。

無論是否相信意識與身體的二元論（我不相信），人的器質、感官、思維，無疑都有著物質性的一面。構成我的物質與構成其他人或物的物質發生接觸、碰撞、摩擦，在這一過程中，我認知到了其他人或物的存在。一塊石頭能夠以一塊石頭的概念存在，必然是因為構成那塊石頭的物質與周圍其他的物質發生了接觸、產生了介面（interface）、交換了影響。那影響最終到達我的腦中，我將其解讀為名為石頭的存在。由是，無處不在的介面和它們傳達的影響，構成我認知的世界。

其實這樣說出來反而不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概念：萬物浸潤在彼此之中。但有了這個物質的基礎作前提，我們便能夠跳出某個獨立於世界的人的意識在認知和操控其他人、事、物的想像，進而能夠將不同的物質並列起來，看到它們之間的關係實際上是協商（negotiation）而非支配。這是對某些哲學傾向的反對，同時也可以是一種政治上的不同想像。

我把自己的身體浸入世界之中，感受到它和其他一切物質之間的碰撞與拉扯。它們之間的區隔並非那層皮膚。我通常認為的區分自我和他物的分界，只存在於我的想像之中，基於我看得到的皮膚的邊界，和我感受到的皮膚與其他物質的接觸（压迫、摩擦、刺痛、冷暖……）——這一切不過是經受著物質碰撞的神經末梢傳來的刺激。

我把自己泡進體溫的水中，那區隔便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