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毛的雙重人生》| 中國底層的 17 年跨性別之路，成為一個女人，為什麼這麼困難？

在 2024 年巴黎奧運會上，台灣拳擊女王林郁婷勇奪金牌，成為台灣史上首位奧運拳擊金牌得主。她的成功不僅是體育成就，更是對性別平等的一次有力宣示。

與此同時，公視+的紀錄片《李二毛的雙重人生》則講述了一位中國跨性別者李二毛的艱辛歷程。這兩個故事雖然都涉及性別議題，但發展卻大相逕庭。

林郁婷在體育場上突破性別界限，贏得了社會的認可和尊重；而李二毛則在追求性別認同的道路上，面臨著無數的困難和歧視。性別平等的道路，對兩人而言不是均等的平坦道路。

（原文刊載於《獨立評論＠天下》《李二毛的雙重人生》──成為一個女人，為什麼這麼困難？）全文可以點擊 Podcast 收聽。

《李二毛的雙重人生》（The Two Lives of Li Ermao）為中國導演賈玉川拍攝的紀錄片。這部紀錄片詳細記錄了鏡頭下的主角，李二毛，她 17 年的生活故事，展示了李二毛作為一位跨性別者所經歷的困難與掙扎。

LGBTQ+ 的類型作品在中國影視的發揮空間不大，也甚少有討論的空間，慶幸的是，該紀錄片入圍了 2019 年的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International Documentary Film Festival Amsterdam, IDFA）的官方展映，是對中國跨性別者生活的一個肯定與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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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成為真正的女人

李二毛是一位跨性別者（男跨女），作為非男亦非女的個體，在傳統性別腳本的中國社會充滿了艱辛與掙扎。

男跨女的群體通常稱為 ladyboy（也有 Shemale 一稱），中文多半譯作：第三性，台灣亦有「偽娘」之稱。三性的身體同時有著男性和女性的性徵，較難歸類單一性別，也因此有「人妖」這類頗具歧視意味的蔑稱。

李二毛的故事開始於 2002 年的深圳，那時社會對跨性別者非常陌生。她在夜場進行變裝表演（也稱為 Drag Queen 變裝皇后），並夢想透過變性手術成為真正的女人。在夜場的表演頗是滋味，在所有店內的人氣中，當時年輕瘦小的李二毛靠著大膽的演出拿了第二名。

李二毛說「以前有一位大師給我算過，說我這一輩子靠女人活著。」李二毛每天帶著舞團跑夜場表演，擦胭脂、穿洋裝、露長腿，燈紅酒綠過後，每一晚都是幾百元進帳。「誰能想到是這樣一種活法呢。」她開玩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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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女性服裝滿足性別的想像

服裝，在跨性別的族群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心理性別為女性的李二毛，經常透過服裝滿足身體上的不滿足。換句話說，夜場的生活不僅是一份可觀的收入，也是心理的滿足。

變性手術遙遙無期，至少，女性服裝唾手可得。口紅、粉底、胸罩、絲襪、高跟鞋，這些都是讓李二毛最靠近女性的物件

同樣的路徑也能在電影《丹麥女孩》（The Danish Girl）看見。電影刻劃了世界第一位跨性別者，丹麥畫家莉莉．艾爾伯（Lili Elbe）的心路歷程。

艾爾伯偶然穿上了女性的洋裝後，從男性的身軀中清醒，欲求自己在心理上以及生理上是真正的一位女性，成為歷史上接受性別置換手術的第一人。

當然，性別置換手術並不如字面上那樣簡單。艾爾伯除了需要摘除男性生殖器官，接者施打女性荷爾蒙，並且植入子宮、卵巢，以及克服當時的丹麥社會各種異樣的眼光和不諒解，更別提前後四次手術所需的高昂花費。

術後，艾爾伯成為了真正的女性，這次不僅是心理上的認同，更是生理上的完整；但是，在最後一次的植入卵巢手術後，她的身體產生諸多排斥反應。

期間，艾爾伯的伴侶韋格納（Gerda Marie Fredrikke Wegener）一直陪伴在左右。雖然最終悵然離世，艾爾伯的名字：莉莉，已在跨性別的路上永留青史。

反觀李二毛的跨性別之路，就不如艾爾伯「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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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毛充滿阻力的跨性別之路

出生寒微的李二毛似乎與一切幸運絕緣。李二毛渴望愛情的沐浴，渴望親情的連結，渴望牽著男伴的手，在村裡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李二毛想讓大家看到，他們口中的「人妖」也能獲得幸福。

然而，李二毛的生活因為賭博成癮和兩次痛失愛人而變得更加困難，甚至一度陷入毒品的困境。

夢想與現實之間的重重阻力，讓李二毛永遠只能在「成為女人」的路上不斷追趕，嘗到了點甜頭卻又馬上墜落谷底。

2012 年末的寒冬，和男友擠在草蓆搭成的簡陋被窩，想著如何跟眼前的人長相廝守、共組家庭，隔年的初春男友卻拋棄了她，「難道我們人妖想要有愛情就這麼困難嗎？」傷心欲絕的李二毛在街邊買醉，對著夜空不解地吶喊。

李二毛多次嘗試融入社會，但卻不斷遭遇房東的婉拒、村民的嘲笑還有工友的暴力。2017 年，在生活的巨大壓力下，李二毛決定變回男人，十多年來成為女人的夢想，一切彷彿都回歸原點。

男人 — 跨性別者 — 男人

李二毛的一生充滿了身份的糾結和性別的焦慮，從男人到女人，從農村流浪到都市，在夜場搔首弄姿到工廠獨自做工；在諾大的中國，卻找不到容身之處，社會的偏見和不理解無處不在。

夜裡燃燒的菸頭，緩緩包圍了李二毛失神的雙頰，成為女人是她唯一的生活動力，但最終也因此壓誇了她。

一紙藍圖，卻花了一輩子也實現不了。

2019 年 8 月的荷蘭阿姆斯特丹，天氣微涼，在各國導演的見證之下，賈玉川近距離跟拍李二毛十七年的紀錄片入圍國際紀錄片電影節。

賈玉川說「想起十幾年前的二毛，總盼著有一天能成為明星」當下興奮地致電李二毛分享好消息，然而，電話一頭卻只不斷重複「你所撥的電話無人接聽」。經由四川當地的警方才得知，李二毛已於 2019 年 3 月 14 日與世長辭，得年 39 歲。彼時的李二毛與成名之間僅一步之遙。

李二毛過世的那天正好是白色情人節，儘管生不逢時，能在這個日子道別，也許已是世界留給李二毛的最後一絲浪漫與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