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對我們做了甚麼？

世上最尋常的事情就是無常，常常在捧讀著各種佛典時，字裡行間，積累著自己的關於那種叫「不確定」的智慧。不確定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不確定親手打造好的一切什麼時候崩塌、不確定愛你的人是否一直都會愛你、不確定今晚躺下明早是否還醒得過來......

我們的心，從嬰兒一路走到年老，果真是同一個人？那一顆心，從蛋白那麼柔弱的肉體，變成一個核桃那麼堅固的核。這樣逐漸衰現的皺紋和白髮，這樣的皮相這樣的心，是怎麼熬變出來的？在變更的過程，歲月對我們做了什麼？

是各種喜悅和痛苦，中間還夾雜著大量的無聊，以及對無聊無可奈何的忍受，也包括喪失、愛的割捨、生的離和死的別，然而，是這些生離死別的力量造就我們自身的力量。是的，這些不只是歲月，更是打擊我們的力量，不過，正是這些打擊我們的力量同時也給予我們往前走的力量。

成長和衰老就是逐漸丟掉外物，不只是是物質的，還有外在的喧鬧。歲月也幫著我們丟掉，器官會一個個壞掉，已經白的髮也會越來越多，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假如我比他們長一點的活過，那麼我將一個個看他們在大爐裡化成灰，被放進一方小盒子裡，或揮灑入大海；有比我小的，那他們就會是把我送走的人。

人的前半生是在撈東西，後半生則是往外扔東西。要把自己活成孤本，而不是戴著面具的妖怪，把那個從扭曲的價值觀中活出來的自己，一天一天活回來，必須把自己生命的力量積攢到與喪失給我的打擊所匹配的程度，然後坦坦蕩盪的面對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