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2.1 你有幾個“家”？

看到“家”一字，腦海中瞬間蹦出的卻是“何以為家”。對於一個未諳世事的毛頭小子來說，這未免會有“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之嫌。可細細想想，我真不知“家”於我而言為何物？

生在中國西南一個大不大小的小城裡，幼時有父母和外婆的精心呵護，也曾“無憂無慮”地長大，同家人們過著世俗看來平淡而溫馨的生活。可是我總覺得缺了什麼，像是一具無魂的軀殼，對我如此，對整個家庭也如此。

家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其載體——棲居之場所。可能與普遍認同的“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相異，我首先看重的反而是實體。這應該和我近十二載的求學經歷有關（現年22歲）。先介紹一下我的幾個“家”（不同的棲居地）二十一世紀初的西南，即便是有著讓農村人羨慕的鐵飯碗的政府職員，也沒有太多的產假。聽外婆說母親一坐完月子就回單位上班了（一個偏遠的鄉鎮），父親在縣城的一個機關中就職，城裡的婚房是我未曾謀面的外公給母親的嫁妝。但由於父母在兩地工作，我尚未斷奶時便寄養在鄉下的外婆家。母親有時會在寒風凜冽的冬日（我出生在年前）騎摩托車回鄉下餵我母乳，回來時褲腳常常因為霜凍而僵得硬邦邦的。更多的時候是外婆或者住在外婆家的表叔給我打牛乳。直至我兩歲多，母親調回城裡工作，我被帶回城裡那個家，一家人才得以團聚。對於鄉下的日子我記憶是模糊的，畢竟太小。許多都是通過照片和長輩的講述，才將那個“家”的記憶拼湊。可那是我最歡喜的時光，也或許是殘存的記憶摻雜著美好的想象，那段日子才令人神往。鄉下的小宅裡主要是外婆和小小的我，在不大的院子裡，有三五隻雞，一隻白色長毛的獅子犬，還有不知什麼毛色的貓貓。父母那時各自在職工宿舍，週末（當時只有週日放假）才回鄉下。我記不得那時他們的模樣，唯一的記憶是永遠在外婆或他們的懷裡。我喜歡把頭枕在大人的肩膀一側，他們一手托著我胖乎乎的小屁股，一手輕撫著我後腦勺，不一會兒我準會睡著。也是聽外婆講，我走路特別早，十個月就遍地跑了。一歲多的時候就愛掙脫她的視線，鑽進自家宅基地前的菜地裡，然後不喊不叫，等著外婆來找我。好像有一次在油菜花田裡瞇睡著了，害得外婆以為孩子走丟了。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我便到城裡那個“家”。不久，狗狗“沸沸”跑丟了，外婆的地流轉出去了，她也來了城裡。

第二個“家”，是在單位新建的家屬區。97年後已經有了商品房，父母當年參加工作未能趕上分公房的福利，不過家屬院的房價要比外面優惠些，外公便用了幾乎大半輩子積蓄，全款為他愛女備下了婚房。在這個小小的家屬院裡，我度過了大半個同年，從兩歲到十歲左右。印象裡這個家裝潢還蠻好的。小時候最愛的便是在浴缸裡被洗澡。是的，哈哈哈哈哈！被洗澡！一般都是外婆先兌好熱水，裡面倒上沐浴液（因為我很喜歡玩泡泡），然後把赤身裸體的我抱進浴缸，我大概還會隨身帶著一兩個小玩具，在浴缸裡玩得不亦樂乎。洗完之後外婆把泡的紅撲撲的我擦乾，用一條紅貓（動畫片《虹貓藍兔》）圖案的浴巾將我裹起來，嗖嗖地從衛生間跑到臥室。我是怕黑的，在六歲之前從來是開著燈睡覺，要是中途醒來發現房屋漆黑，總會大哭大鬧，外婆後來索性也就一整夜把燈開著。

其實行文至此，我已然覺得前後不大一致了，文章開頭說“何以為家”，說首先想到的是棲居地而非家人，但實際上我所講述的幾乎都是外婆。可能我下意識的，將小時候“家”的形象同外婆等同了，外婆就是那時我家的人化。

可到了十歲左右，也就是剛剛汶川地震後不久，小城裡的各種商品房電梯公寓拔地而起。我們也搬到了新城的一個新小區裡。奇怪地是對於那段記憶似乎是缺失的，像被侵蝕了一樣，我不能想起太多。只能說那個“家”和家屬院的那個“家”整體佈局上沒有太多變化，畢竟商品房作為一種種類物，也是被標準化、格式化了的。

之後不久，十一歲我便離家求學了。五年級轉學到了省城的一所被戲稱為“貴族學校”的私立學校，當然我不是什麼貴族，而是成績比較好，考進去的“插班生”。後來初中也在那所學校度過，五年裡搬了五個宿舍，也可以說搬了五次“家”。高中去了一所不錯的公立學校，而外婆又從縣城來到省城陪讀。當時父母在學校家屬院租了一間房，外婆每天給我做飯，我上學。此時和外婆已經開始生疏了，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母親週末可能會來待一天，父親則很少露面。以至於有一次他來家裡的時候，我竟震驚於他什麼時候如此蒼老了。再後來，趕上了疫情，父母來一趟省城很難了，一個月能請假來一回。也可能是那個時候，我覺得這個家變了，不在像以往了。

來京上大學以後，我一個人租了間房住在校外，我還是習慣稱這裡為“家”。可能，小時候有外婆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但後來求學在外，一家四口很少團聚，我也不知家是什麼了。現如今，我一個人在京郊的小屋裡，敲著鍵盤，講述我的故事，也恍惚間有種“家”的感覺。或許對現在的我而言，我所到之處，便可為“家”。

（稀里糊塗，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麼，思緒應該是亂的，文筆應該是不佳的，可文字底下流動的還是誠摯的情感。好久沒跟外婆通電話了，明天一定要和老太太視頻。祝天下所有孩子的外婆都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