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政】“笨蛋，问题是经济！”

二十多年前克林顿的一句名言“笨蛋，问题是经济！”，最终响亮地击穿了今日民主党人的头壳。诚然，在拜登任期内，美国就业数据强劲，经济维持增长，更不用说股市长红了，一切似乎都在最理想的状态下。然而真正令人担忧的通货膨胀很可能被民主党视而不见，或者说，民主党人低估了通货膨胀对选情的影响，一如 1980 年的美国选举，在承受了数年滞胀之苦后，民众最终愤而将选票投给鼓励减税以释放供给来控制通胀的里根。

新冠疫情初期，病毒传播导致经济活动萎靡以及资本市场恐慌。为稳定经济，当时的美联储启动了非常规的无限制量化宽松政策，包括降低基准利率到 0-0.25%，买入国债和公司债券注入流动性，启动紧急贷款；与此同时，美国政府也及时推出总规模高达 2 万亿美元的财政刺激计划。在政策组合拳出击之下，美国经历了短暂的萧条，其后经济开始复苏。然而，物价随之飙涨。消费者物价指数（CPI）按年同比变动从 2020 年 5 月份的 0.22% 飙涨到 2021 年 6 月份的 5.32%，其后在 2022 年 6 月份来到了 8.99% 的巅峰，此时恰逢政府换届不久——选民因为对特朗普政府疫情防控不力而失望，最终转投民主党的拜登。

对于拜登而言，这个时机是相当不幸的。虽然经济刺激计划以及无限制量化宽松都是特朗普任内提出并通过的，但其恶果却在拜登上任后才开始体现。尽管美联储为避免衰退和金融危机，在通货膨胀呈现失控之势时才赶忙加息，联邦基金利率从 2022 年 3 月 9 日的 0.08% 抬升到 6 月 1 日的 1.58%，最终一路直上，在 2023 年 8 月达到了 5.33% 的最高峰，但是为时已晚，失控的租金、食品、汽油、能源和车辆价格，无一不在榨取普通美国人干瘪的钱包。需要注意到的是，CPI 反映的是一篮子商品，而普通美国人最关心的租金、食品、汽油、能源和车辆，其涨幅甚至远胜于 CPI。虽然刺激政策带来的营业利润改善和资本市场繁荣可以部分对冲通货膨胀的影响，但是几乎所有经济政策对不同收入人群都有不均等的效果，而最大受益者往往是最富裕的一群人，或者是持有大量金融资产的人，因此低收入人群最终的收入提升不及他们生活中最常见的消费品的涨幅。

在饱受通货膨胀之苦后，低收入阶层，尤其是铁锈带的劳工农民，以选票作为武器，最终让特朗普重返王座。

然而，我并不认为拜登政府应该为此负全责。很显然，降息和量化宽松的决定都是在特朗普任内完成的。此外，特朗普本人在任上对于美联储加息控制物价的决定也经常多加指责——特朗普本人希望宽松的利率可以促进经济增长，同时令美元兑其他货币贬值，增加美国商品的吸引力。然而，在 2018 年到 2019 年这段时间里，美国通货膨胀逐渐突破了美联储目标的 2% 温和通胀率，美联储进行了多次加息以进行抑制，特朗普本人却多次在记者会和聚会中批评时任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认为鲍威尔的利率政策违背了他的经济目标。所以，如果特朗普在 2020 年连任，类似事情不免再次发生。尤其是在今年8月份，特朗普声称自己的直觉强于鲍威尔，更表示总统应该对美联储政策有发言权，在自己当选后他会大幅降息。这在近期通胀下降步伐减缓（什么三阶导数？）的背景下，不免让人怀疑，若真照他所言去做，是否会使民主党输掉选举的通货膨胀，再度降临到共和党头上。相比之下，拜登对美联储的加息政策相当配合，在公开场合也表示会尊重美联储的独立性。

通过追踪通货膨胀爆发的时间线，我很难断言拜登是罪魁祸首，特朗普时期的宽松政策也有一定责任。若进一步比较两人对美联储政策的态度，我会认为拜登更能控制通胀。然而，如果我是一位普通低收入选民，我的经历会告诉我，在特朗普任内的通货膨胀平稳，到了 2020 年末甚至一些物品的价格正在下跌，石油也处于极其廉价的低位，而拜登一上台，这些东西的价格都疯了。这样的经历会让我在选举中毫不犹疑地投下特朗普一票。

上一个“笨蛋”已经铩羽而归，而特朗普的回归也伴随着一系列新的经济政策，其中包括征收惩罚性关税、遣返非法移民以及大幅减税，然而我认为这些政策只会导致更严重的通胀。

惩罚性关税无疑会提升进口商品成本，尤其是对于已经去工业化的美国，其不少轻工业产品都要从中国进口；汽车制造业和科技业的半导体则需要盟友的商品。提高关税最终会损害企业的利润，同时提升消费者购买商品的成本。美国富豪消费占收入比例很小，对其影响轻微；然而，对于生活要精打细算，要购买进口廉价商品的低收入美国人，这样的措施对其却是灾难性的，届时的通货膨胀也许还要超越拜登时的高峰。同时，关税作为保护性措施，令本土企业有恃无恐，不必担心竞争，最终企业的创新能力和竞争力都会减弱。

至于遣返非法移民，诚然部分美国人的工作或许被非法移民替代，然而美国人的岗位和非法移民的岗位并非一换一的关系。在大量非法移民减少后，需求也会随之减少，最终腾出来的岗位远没有预期的高。当然，总体而言，这取决于增加非法移民劳动力对美国经济的边际收益几何。若进一步收紧合法移民政策，这对于美国经济将非常不利。美国企业和高校的研发岗位，都需要大量来自各地的高教育程度人才支撑。当然，这对于他们母国，或者是其他发达国家，则是白捡人才的好机会。

而大幅减税，这无疑与特朗普的低利率弱美元政策背道而驰——政府财政赤字增加，发行美债，美债价格下跌，收益率上升，利率上升，资金转换成美元买美债，美元升值。而长远的担忧是，人总不可能左脚踩右脚上天——通货膨胀让美国有更多美元，加息导致利率上升又使得美元购买力强劲，美元可以购买大量他国商品和资产。这种做法会透支美元信用。在赤字财政广布全球的当下，我们指望美国政府能转亏为盈是不可能的，但至少美债需要限制在美国经济的特定比例，以稳健的经济作为背书。此外，大幅减税在美国的实验也已失效，涓滴经济学认为减税后企业就会提高工资，富人就会光顾穷人，然而堪萨斯在 2012 年的减税实验最终带来了当地经济的萧条和财政危机。

总体而言，我不认为特朗普的经济政策会成功，反而会招致更多的危机，兴许下一次大选，我们又会见到与此次大选完全相反的情景。

附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ANU）和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使用计量经济模型模拟了特朗普部分经济承诺，包括实施 60% 的关税、削弱美联储独立性及遣返上千万非法移民。结果显示，这虽然会短期内改善美国就业，但最终将导致大通胀、实际 GDP 下降、美元大幅贬值和长期就业率下滑；中国也会面临类似困境，但影响程度可能小于美国；欧洲和日本则可能从中受益。

作者：后藤一里

摘要由 AI Gemini 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