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社運時代的農耕——直面夕陽的香港新農〉前言
〈後社運時代的農耕——直面夕陽的香港新農〉是我在台大的畢業作品。
「香港?」
「農夫?」
跟台灣朋友提起香港農業,不少人訝異:「香港有人種田的嗎?」
在香港這個多數人口從事服務業的金融都市,種田不論在數據上,還是在對城市的想像上,都是小眾的活動。那麼,為什麼會有年輕、甚至曾為社運積極參與者的人當農夫?我發現,理解新農夫的生涯轉折,要先知道香港的社運脈絡;畢竟,他們大部份都在反高鐵運動後才入行。
2000年過後,香港經歷不同社會、政治思潮,包括土地和反迫遷運動。2008年的反高鐵運動,承繼早年保育天星、皇后碼頭運動對城市空間的反思,鼓勵了市民思考土地於發展房地產以外的價值。一批人受土地運動啟發,決定投身農業;在這個高度商業分工的地方,實踐自種、自煮生活的可能性。
我跑去跟阿周學農,在「先鋒田」跟小田學用打草機,也拜訪「田嘢」的浩盈跟Nicole。
半年時間後,我把我的觀察寫下來,希望成功理解這群農友:他們在做的,跟過去相信的價值一脈相承,不是突然轉行下鄉,不是為了逃避什麼,而是繼續、積極實踐出憧憬的理念。
這輯報導,是一個書寫香港新農生命故事的嘗試。新農群體中,有人自始堅持,有人選擇不當農夫,留在銷售端效力, 也有人在幾年後才加入。報導中的「生活館」、「田嘢」和「先鋒田」,代表了這三種不同類型的新農夫或從業者。
「生活館」在荒地復耕,周思中和拍檔在反高鐵運動後,以破釜沈舟的決心鑽研種田技術,亦開設種植課程確保收入來源;當時香港經歷了1997年主權移交後的十年保育運動思潮,政治上人們對普選等訴求尚有憧憬。
曾參與反地產霸權運動的「田嘢」掌櫃浩盈,親歷農夫銷售農產的困難後,在雨傘運動過後,決定與搭檔Nicole自負盈虧地經營中介菜檔,推廣農產品;他們和其他傘後成立的團體,思考的是如何散播在地生活的精神。
至於經歷近20年社運路後,在巧合下加入「先鋒田」的社工小田,體會新人入行的困難後,希望與更多新農合作,改善行業的困境;也望曾經的社運同伴,在社運消停時有機會聚合,互相鼓勵。
由於每個菜園、菜檔都有一個代表人物,這三篇報導會從他們來敘述故事。不過,文中篇幅較少的其他人,不少亦曾為菜園和菜檔獻策和貢獻,是難以替代的工作和生活夥伴。這群人象徵的不是浪漫鄉村生活,也不是簡單的政治宣言,而是以勞作向更理想的世界靠近。
那在新農艱辛務農之時,政府擔當了什麼角色?香港政府近年的農業政策依歸,是2016年的〈新農業政策〉。可是,為什麼農業業界仍然掙扎求存?
細看該政策,我發現其中細則包括「推行促進農業復耕的計劃」、「促進與農業有關的休閒農業」、「進行市場推廣及建立品牌」和「加強人才培訓」;而幾個受訪菜園、菜檔的經營狀況,正對應著這些細則。
透過這三組分別在2009、2014、2020年投入農業的受訪者,我們可以看見橫跨十數年的社會局勢變化下,他們各自對農業和香港社會的思考;也看到香港農業政策與農夫需要,不曾彌合的落差。
文:梁景鴻
編輯/指導老師:黃舒楣、李志德
口試委員:鄭肇祺、張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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