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论傻子与白痴：台湾1995年刮了五场飓风，也拍成了一部电影

在1995年，陈玉勋受到香港谍战片的影响开始自己的电影创作。只是不同于大开杀戒的香港动作片，他的浪漫心思把一宗绑架案拍成了夏天的一场白日梦。

一、那个沉默的差生

片子里的小男孩刘志强——敏感，细腻，天马行空。他喜欢在无聊的现实中添加很多丰富多彩的故事。在面对嘴贱爱打人的班主任时，也能幻想出一双不怕挨打的手。

现实中的导演陈玉勋喜欢绘画和重金属，复读过，是一个老师眼中的“差生”。在一次采访中，陈玉勋曾表示自己当年就在想以后一定要拍一部关于“差生”的电影。

而这部片子正是他对青春的一次叛逆。

很多小孩子不爱说话，数学不好，但他们丰富的内心世界往往无人问津。因为他人的忽视和偏见，他们的想象力就像刺猬的刺，是对自己柔软内心的守护。其实“差生”，往往只是社会流于表面的标签，好像成绩不好就可以否定一个人的价值，就是“差”。

片子中的刘志强，用北方话说有点“蔫儿坏”，意思就是表面上文文静静，不言不语，暗地里总想一些“坏主意”。这词儿明显带着一股贬义，好像大众对那种不经常外显自己的想法的人有天生的抵触，要合群，要随大流，才是社会关系的相处之道。

而导演特意将男孩的年龄阶段，设定为从高中进入大学的最后冲刺。也是为了表现出，当别的孩子为了成为社会有用之人而努力冲刺，刘志强选择的是另外一条路——维护自己的英雄主义，在看到绑架小孩子的绑匪之后，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结果当然是......也被绑架了。

但是这种别人看似带着点“傻气”的行为，却成为一段冒险奇遇的开始。

也许陈玉勋内心当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也是想要给观众传达的思想：不管这个社会对你的看法是什么样子的，坚持做自己，就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二、那个乐于助人的傻子

影片带给我的第二个反思，就是人们对于欲望的选择。

剧情开始转折，是绑匪老大出车祸死掉了，烂摊子留给一个毫无绑架经验的朴实小胖——阿庆。

为了维持两个孩子和自己的生活，阿庆将他俩运回自己的家乡——那是一个贫穷的海边小镇。发大水的时候，房子里会灌满水。

可能村民唯一的忧愁就是：干！我的拖鞋飘到哪里去了？

这一家都知道，留下两个孩子，他们就可以勒索500万。这500万足以让这他们换上更好更大的房子，至少不会再灌水。但阿庆一家的生活不被物质所裹挟。

从电视里听闻被绑架的这个孩子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他们顿时升起了责任心：“早知道就不绑架你了！”

在良心的不断谴责下，他们嘴上说着500万，但还是在联考前一天把这两个孩子送了回去。中间还贴钱给刘志强去买复习材料。

阿庆一家的选择，也被别人笑话成“傻子”，“到嘴的鸭子飞了”......但他们的选择在这一刻和片中的小男孩刘志强重合了——选择月亮，而不是六便士。

本雅明在《论卡夫卡》中曾经说，“愚蠢处于卡夫卡心爱人物的中心。”

“卡夫卡对此有绝对的把握：首先，如果谁想帮助别人，他必须是一个傻瓜；其次，只有傻瓜的帮助才会是真正的帮助。”这或许是卡夫卡把大都市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眼望到了底，是一种消极的虚无主义。

但陈玉勋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塑造了这样几个傻子，与物质充裕的都市（台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自以为是的都市人，和淳朴无邪的乡下人，到底哪一个是傻子呢？

三、悲伤的命运用喜剧表演

同村的少女阿娟和刘志强一样，是一个爱幻想的人。

她曾幻想这片水域有热带鱼。家人却笑她傻：你是没读过书吗？热带鱼要往南才有，在垦丁一带。

事实证明，是有的。

即使阿娟被证明是对的，但在一群不懂她内心想法的家人面前，她的梦想也已经破灭了。

被迫停止接受教育，被迫去工厂赚钱养家，被迫发生性关系......

也许在看到刘志强要去联考的那一刻，阿娟的家人看到的是眼前阿娟因为没有机会参加考试，而后续发生的一系列悲惨经历。也许他们因为阿娟，才对刘志强产生了怜悯之心......

在阿强离开之前，她写给他一封信，里面写到：

“人生的路很长，光有梦想是走不动的。”

现实已经将阿娟打败，也把她身上刺猬的刺全部拔光。

本雅明说，在黑暗时代，有那些不抱希望但默默守夜的人，有那些识透希望和绝望交织的幻象而依然敢于直面虚无的人......我们才被赐予了希望，一种伴随拯救的希望。

阿娟的牺牲，或许是成就了刘志强。但同样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一个，才能成全另一个呢？

影片用一部喜剧，讲述着两种人生。一个如阿娟，是牺牲品；一个如刘志强，是众星捧月的幸运星。

记得片子的开始，广播里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讲述着一段稀奇古怪的童话故事，好似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千年金鲨，沙罗曼天王，人鱼公主啦，都好像是某本差劲童话书里面的角色。但这几个角色又贯穿着整部电影，变成了整部电影的灵魂。

一个故事里，总有英雄和落难公主，却不常有happy ending。

《热带鱼》插曲 - 伍佰

后记：

陈玉勋毕业于淡江大学的教育资料科学系之后，进入了电视剧拍摄行业，曾担任几部家庭电视剧的编导。1995年的陈玉勋，是否还是那个听着重金属摇滚乐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差生”呢？这个你我都不清楚。但我想告诉你的是，1995年，台湾在两个月内刮了5场飓风，也拍成了这部叫做《热带鱼》的电影。

此中艰难，也许如果没有一个信念支撑。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这部电影获得了当年金马奖的最佳原著剧本。

（这里的每篇文章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