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的她們
那天我們約在松菸的春水堂,隔壁就是誠品,結束之後她還到裡頭找了本書帶回新加坡去看。
兩年前結了婚,丈夫是柔佛州人(多虧《轉角國際》的編輯讓我對柔佛不陌生),在新加坡工作。
我是認識她丈夫的,當年他要跨海追求,我怎麼樣也算是幫了他一點忙。
他們終於交往的那一年,她先生千叮囑萬叮囑要她太太記得在我生日那天請我吃生日餐。當時她還在台灣工作,兩人遠距離交往。還記得當時她草草選了一家(不過我們每次相約吃飯也總是草草隨便選了一間),直接被她先生駁回,才找了稍微正式一點的餐廳。
那天早上台北天氣滿好,但午後開始起風,天空也變得陰陰的。
她說冷一點好,因為新加坡赤道氣候,想感受一點四季。
落地窗外可以看到台北燈會的副燈,一隻很像line裡頭的那隻兔子。
因為起風,兔子跳啊跳的。
看著眼前兩夫妻的互動,戶外的風好像還順便把記憶的書頁給往回翻了好幾頁。
她跟先生之間的言語全是肯定句的使用,想要喝她先生的飲料她會直接說給我,語言說一不二簡單直接毫不囉唆,先生溫溫吞吞地,安安靜靜地接受這一切。
但這一切是很浪漫的。
我從她還是高中就是認識到了現在,少說也十年有餘。
這十年光景實在也足夠認識個透了,她的家庭,她的交友,她的過去情感什麼的。
也因為認識個透了,看到現在的她才會知道且肯定唯有無比放鬆並信任,才會有這樣的行為模式。
我心想,終於。
太好了。
前一陣子到淡水新市鎮那去見久未曾見的友人,她自從懷孕生了小孩之後,我們便沒有再見過面。
她先生為我簡單做了便餐之後就陪女兒午睡去了。
我們在飯廳桌旁,聊了好長好長的天,像是把中間未見到面的經歷都給補上。
朋友歷經了家庭革命才終於結了這個婚,那時她先生還在中國,不得不讓他太太在台灣面對一切。
但幸好買了現在住的房子,讓家庭革命後被逐出家的友人有地方可遮風避雨。
她告訴我那時她壓力很大,有幾次在浴室裡獨自一人奔潰痛哭。
甚至直到後來幾次,精神狀態偶爾還會回到獨自一人的那時候。
然後她發現了屬於她自己的咒語。
她告訴我,那時候她在浴室裡叫喊,妳的家在哪裡!妳的家在哪裡!
這句話像是咒語似的讓她精神靈魂抑制乃至所有的一切會在叫喊之後聚集起來,聚集到當下的自己。
她說她朋友曾經告訴她,靈魂沒有時間概念,如果感覺像是回到了以前,那靈魂就真的回到了以前。於是以前當時的那一切情感狀態會被拖拉到現在的自己身上。
她意識到自己又被拖入黑暗之時,她就會這樣叫喚。
因為她告訴過自己,現在這裡是她的家,她要保護這個家,她要保護這裡的家人,這裡的一切是她生命裡的最重最高最優先。
也許同時地為母則強吧,當她再次叫喊,她就能強行將自己又帶回到現在。
這裡是她的家,她的堡壘,她的生命。
然後她女兒醒了,打開門來到客廳,睡眼惺忪地在有點昏暗的室內中看到我(因為下午我朋友沒開燈),直接被嚇到一個爆哭。
朋友只好一邊跟我道歉一邊安慰她女兒說(天曉得我覺得我對她比較抱歉啊……),妳剛剛見過他了啊,她是熊老闆喔,會做花蜜的熊老闆喔!
然後她女兒就一邊啜泣一邊喊我熊老闆,說對不起下次再陪我玩。
我看得出來小朋心裡害怕的感覺還沒退,但又知道我是熊老闆(?),她還無法處理這樣的複雜情感,只能一直指著窗外說著重複的沒有道理的東西。
秋水堂裡桌對面的她說到差不多該往下一個聚會地點前進了。
她跟她先生這次回來台灣,時間很緊,於是三餐午茶全排了約,因為此時不見,一別之後又不曉得何年何月。到時記憶的書頁又不曉得會往前翻了多少頁,才能再次記下會面的時與地。
我們在松菸裡頭漫步,她淡淡地說新加坡真的沒有這樣的文化氛圍。巧妙的是,過了幾天,在北藝大的研究生研究室裡,同學也跟我說了同樣類似的話。真的是共時性。
我們行經一片燈海造景,朋友說看起來好漂亮,她先生附和著也說著漂亮。朋友接著問說,那你要拍照嗎?她先生遲疑了一會兒說,先不用沒關係。
我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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