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客家老客家,都係客家人
“人的一生住過無數個房間,包括酒店客房、別人家的房間、牢房、病房。但是,一個人真正擁有長期住所或許只有兩個:童年的房子,以及墳墓。其他一切居住空間都不過是第一個住所的灰色延伸,是連續的、沒有差別的墻面,最終到達墓穴或者骨灰盒。”——伊戈爾·斯特拉文斯基
12日,航班HU7884歷時近4個小時,在下午14時45分降落在寶安機場,當聽到乘務員報出安全著陸深圳的消息,我感覺終於回到家了,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終於視深圳為家。這一感受如同烏雲密佈的夜晚出現了一輪明月,十分突兀又極其強烈,讓我措手不及,而不得不直面心靈深處。
比起回到家鄉淡水,這種感覺來得不僅突然而且更強烈。由於深圳的住處與淡水老家相距不到50公里,加上一些地域的歷史原因,此前,我從來沒有想到對深圳的依戀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猛。在回家的路上(嗯,這也是我第一次將回到深圳的住處稱為“回家”),我一直在反思,可能是因為旅程太長、疲倦導致產生亟需休息的生理反應?畢竟早上5點從隴西起床出發到走出機場將近10個小時在路上,還有1個多小時的地鐵等著我。想想從9月30日,帶著行李離開住處後,回到了淡水,去了廈門、泉州、福州,6號淩晨一點回到深圳,3個小時後就收拾行李後匆匆趕往機場飛蘭州,再從蘭州坐火車到隴西,可以說非常奔波了。另外,從極度貧困的隴西“瞬間‘回到喧囂的深圳,內心是否需要某種慰藉來抵禦這一過程?還是周圍的同事、朋友不斷強調”終於可以回家了“,我被悄悄地”同化“了?
實際上,我對一個居住超過一個星期的地方就會產生留戀,除了淡水和深圳,時常回憶起在海口、廣州、上海、香港的日子,想去瞭解當地的文化,融入當地的生活。不得不說,這顯然是客家人的基因在”作祟“。
我是一個非顯著的邊緣客家人,如何定義一個人為客家人,其實是用非常大爭議的,但是起碼有兩個共識:整個宗族”被迫“遷移至南方山區,操客家語。
我的祖輩並不是歷史書上說的從北方避難而來的失意宗族,從族譜上看,南宋修族譜之前是否杜撰先按表不談,除了元代、清初過得不太順暢,祖輩們都是些地方小官,也不是一直向南遷移,更不是整個宗族遷移,只是某一個小家庭離開了當時的經濟政治中心,但是能捐官,被賞溢號,顯然過得還不錯,直到解放前還是淡水無數不多的大地主,據說祖父在童年時候還是家族的小少爺,別人家用來醃鹹菜的大水缸,我們家是用來裝民國銀票,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貨幣貶值。
其次,客家話被摧殘地不成型。如今,福建客家可以說名存實亡。另外,在我看來,江西客家話已經成為普通話的一個小分支。而惠州客家,尤其是我的家鄉淡水,地處珠三角,80、90年代受白話影響,如今受普通話、英語的衝擊,傳統客家話的生存空間愈發狹小,置於廣西客家、海南客家、臺灣客家、南洋客家更不用說了,據說在南太平洋的法屬大溪地(塔希提島、Tahiti),年輕華人已經不會講客家話,儘管他們的父輩掌握著大溪地的80%以上經濟活動,但是他們要融入法國、融入世界,不得不拋棄客家印記。但不得不說的是臺灣及新加坡的客家研究非常發達,上述關於大溪地的資料是一位臺灣記者專程實地研究的成果。
是故,我曾戲稱會不會做釀豆腐是識別客家人的唯一標準。美食的力量還是蠻強大的。
“寧賣祖宗田,毋忘祖宗言”曾經是客家自南遷以來與其他民系區別的重要標誌。說來奇怪,客家以社會封閉、恪守傳統著稱,但是卻一直在遷移、適應新環境、融入新地區。文革期間,大批珠三角、粵東的青壯農民逃港。改革開放後,年輕客家 人也隨著經濟發展大潮走出大山,遷移再次成為客家人的生活主題。但是,可以發現這種遷移在內地是普遍現象,不再具有原來的特性。
如何定義客家人的背後其實是怎麼劃分自己,身份認同在自我認同的議題中是重要的話題,但身份認同絕對不會只有一個標準答案。身份認同也會帶來許多危機,特別是身份認同帶來的社會暴力和個體焦慮。
家鄉淡水有一句很棒的城市口號:新客家老客家,都系客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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