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獨立？試讀亨利·詹姆斯《一位女士的畫像》

（本文為參加 鏡文學，《一位女士的畫像》試讀活動 所作）

愛情是很多小說的主題，甚至被許多作品呈現為主角踏上成長旅途的象徵，彷彿愛情是理所當然的「成年禮」，獲得這種關係即代表離「成人」的身份又近了一步。但亨利·詹姆斯的《一位女士的畫像》雖以愛情為主題，但情節從一開始，便讓人步步不停探究、質問愛情的目的以及女性在戀情關係中的位置是何？

小說的場景描寫細緻，但又不會太精雕細琢，並穿插人物活潑的對話引人繼續閱讀。同時，敘述平和輕緩，但卻不時會冒出一針見血的句子，瞥見角色潛藏的心思意圖，或使平靜的場景不再是一個場景，而是產生一個性別結構的縱深，比如開場的下午場，小說描寫人們享受午後的閒情逸致，卻忽然點出「沒有任何女性」，並提到在對下午茶會的想像中，女性經常是「不可缺少的」。這似乎暗示三人的茶會雖看似悠閒，但角色會認為自己「多年來習慣了舒適，（因此此時）反而感覺不到舒服」，覺得自己產生了「對舒適的厭倦」，並對生活產生憂鬱與厭煩等等感受，乍看是因為社會的動盪，但或許真正的原因是女性（愛情）的缺席。而他們的話題的確過沒多久，便轉向了愛情與女人，並且將女性與生活的樂趣聯繫在一起（「找一個好的，跟她結婚，你的生活就會有趣多了」），彷彿女性是男性生活的襯托物。

小說中的女主角伊莎貝爾，是熱愛閱讀，對世界充滿好奇的人，登場便給人靈活、自在、不受拘束的氣息。尤其她對各種事物的好奇，讓沉悶的家庭重新產生活絡。單純、自信與重視自由的個性，也讓拉爾夫與沃伯頓勳爵對她產生好感。在他們的互動中，我認為小說的看點是在於伊莎貝爾對獨立與自由的嚮往如何為她賦予一種堅韌的自信，這種自信使得她即使在財力上依賴於杜歇家庭，她也不會有受依賴的自卑。同時，面對暗示比她還要有更多經驗與見識的男性貴族，她也不會退縮，而是開放地與他們展開辯證性的交談，並維持自己對夢想的追求。

小說中反覆出現的主題，是「獨立」與「自由」，因為這正是愛情常常會犧牲、限制個體的事物。然而，伊莎貝爾雖仍舊感到迷惘，卻也透過她的言行，讓人看到獨立並非意味著沒有任何依賴和不去面對愛情關係，而是如何在各種壓迫性的體制（性別與婚姻關係）中仍能保存讓自身持續好奇與探索的開放。這或許是《一位女士的畫像》在今日仍然值得人們（不論男女）閱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