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斯莊園謀殺案 原著:MURDER AT WRIDES PARK By J.S. FLETCHER
羅德斯莊園謀殺案
康柏韋探案系列之一
原著:MURDER AT WRIDES PARK By J.S. FLETCHER
第一章
這個男人是誰?
就法律上而言,我的成年日是1920 年 3 月1日。這一天,自我幼年時期起就受託照顧我並保護我利益的監護人付清了我六千英鎊,這是我所擁有的全部財產。六千英磅以年息五厘投資,意味著每年僅會有三百英鎊的進帳,顯然地,我必須找點其他事來做以增加收入。問題是 ―― 從事甚麼行當好呢?我無意於軍旅生活,對教堂、舞台、酒吧之類的工作毫無興趣,醫療事業也吸引不了我。然而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另覓創造收益的機會。因此,當我取回六千英鎊的遺產並從律師樓離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一份當天的泰晤士報。在人事欄中,我看到了一則有些奇特但非常吸引人的廣告,內容如下:
廣告主亟需徵求一位伴友 ―― 性格溫和,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紳士;喜愛閱讀且對書籍有鑒賞力,偏好英格蘭式鄉村生活,偶爾愛好出國旅遊,具撞球技能,若能通曉並熱愛惠斯特牌(優先於橋牌)更佳。符合廣告主所列條件者,年薪五百英鎊。申請人請先附寄照片、個人詳細資料暨兩份品格保證書至 ―― X.Y.C. 3748號信箱 ―― 泰晤士報收;郵遞區號:E.C.4. (註:倫敦市中心東四區)。
我到霍本餐館準備用點午飯,剛一坐下來,就被這則人事廣告深深吸引住,尚未用餐完畢,已經決定申請這份工作。原因是,我完全符合廣告主所開列出來的每一項條件,假設廣告主是個會讓我喜歡的人物的話,這個工作機會似乎就是我正在尋覓的。我確實對閱讀具相當品味及嗜好,有一座專屬於自己的小型圖書館收藏著各類精挑細選過的書籍。相較於都會生活的環境節奏,我更偏愛鄉村生活的舒適優閒。至於出國旅行,我不僅完全不排斥,甚且喜好。我很擅長打撞球,雖然只是個業餘玩家。我的前監護人是一位十足厭惡橋牌並且對惠斯特牌衷愛狂熱的極老派人士,從小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下長大,我足夠精通這項紙牌遊戲之首。我對自己的長相很有自信,絕對可以寄出去一張看起來是個帥氣十足,體面,且具良好教養的年輕小夥子的照片。至於品格保證書,會是最無懈可擊的。經過多面向考量,我認為這份工作非常適合我,因此,在傍晚前,我就已經將申請書寄去泰晤士報辦公室的通訊埠了。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音訊杳然。當我開始懷疑申請書是否將石沈大海時,有回音了。某天上午來了一封信,內容如下:
羅德斯莊園,哈弗林聖邁克爾,
薩里,1920 年 3 月 15 日
克里斯多夫.尼古拉斯先生向雷納德.康柏韋先生生致意,並亟盼即刻函復康柏韋先生來信已收悉。如果明天,三月十六日,下午四點,康柏韋先生允許前來克拉里奇飯店一會,尼古拉斯先生將會非常感謝。如果康柏韋先生不方便成行,煩請務必惠復告知,同時請康柏韋先生親定會面時間。
依照尼古拉斯先生預定的時間前往拜訪,對我來說相當方便。因此,隔天下午三點五十五分,我走進了克拉里奇飯店求見尼古拉斯先生。我一直以為尼古拉斯先生此行的目的是對通過初選的求職者進行面試,預計自己原只是衆多面試者的其中一員。然而,我卻立即被帶入一間私人套房,引領至尼古拉斯先生面前。
房間內共有兩個人,由於他們在這個故事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我最好馬上描述一下對他們的第一印象。其中一個是位身形高大、體格瘦削的男士,約莫六十到六十五歲(他的實際年齡還要小上十歲),髮量稀少,疏落的髭鬚已經白花。微微佝僂的體態,蒼白的雙頰,顯示出他的健康狀態不佳。穿著講究得體,一身格紋粗花呢絨西裝,搭配一條老派鄉紳風格的藍底大白點網眼布領帶。亮眼的休閒領帶加上厚底靴,從外表上看起來,十足是位典型的來自鄉村莊園的上流社會人士。 但是我觀察得更細微,他臉上有股難以形容的憔悴、憂鬱的神色,透露出他正身陷難題,或甫自困境脫身尚未平復。除此之外, 他的氣質和藹親切,接待我的時候,自然地散發出幾乎像慈父般的關懷,但摻雜著點害羞,很快,我發現害羞是他性格之中一個主要的人格特質。
房間內另外一位是個年約二十二、三歲的女士,長相奇特,強烈的男性特質超越了女性特質。肌肉發達,虎背雄腰,強壯、厚實的身材,顯見膂力過人,一雙手掌像男人般寬大。她並不漂亮,方下巴,獅子鼻,一頭濃密的棕紅色頭髮下是一雙深色又精明的眼睛,這些特質予人以堅強甚於魅力的深刻印象。她那身帶點男子氣的裝束 ―― 騎馬裝大白領巾別的是一支馬蹄型領帶夾,外頭套的是一件剪裁合身,量身定做的粗花呢絨西服,更是加深那股剛毅的氣質。我很快就確定這位女士一定是在各方面都完全融入了鄉村生活。
「我的侄女。 史塔爾小姐,」尼古拉斯先生說。「羅達·史塔爾小姐。」
我向羅達·史塔爾小姐鞠躬行了個禮,她,打從我一進入房間開始,就一直仔細地觀察著我。尼古拉斯先生示意我坐在他和他的侄女之間。他開始和我交談;至於史塔爾小姐,十分鐘不到,我就得出結論,她天性沈默寡言,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不輕易開口。然而, 她的叔叔卻是十分健談。幾分鐘後,尼古拉斯先生和我皆已十分了解對方。 對於他的需求,我已經瞭然於胸。簡言之,他希望莊園裡有一個年輕人,可以陪他打打撞球,玩玩惠斯特牌,和他結伴出國旅行,或一起參加鄉村生活裡各項活動和娛樂消遣,扮演一個如他所言 ―― 不幸未曾擁有過的兒子。在整個談話過程中,尼古拉斯先生表現出並讓我感受到極大的親切和友善,我開始對他產生好感。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提到一件事,」在我們談了好一會兒之後他說。「我想你對書籍是有鑑賞力的?你認為你可以對一座圖書館進行分類、重新整理和編目嗎?你瞧,當我擁有羅德斯莊園時,這是幾年前 ―― 我姑姑留給我的,已故的尼古拉斯小姐 ―― 我發現那裡有一個非常好的,收藏了十七和十八世紀書籍的圖書館,這些藏書極為寶貴,遺憾的是,我被告知,這些圖書需要被整理。 你不會反對嘗試看看吧?」他繼續說道,語氣有些抱歉。 「慢慢來,當然 ―― 不急。」
我對此沒有異議,也沒有任何異議。自從見到他,我就對尼古拉斯先生感到相當投緣!尼古拉斯身上的某些東西引起了我的興趣和好奇。 我們一致達成了一個協議:下週一,我就加入羅德斯莊園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想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當我們們握手道別時,他帶著一貫靦腆的微笑說道。「你會喜歡羅德斯 ―― 一個環境非常宜人的地方。」
當第一眼看到羅德斯莊園時,我完全同意尼古拉斯先生對它所做的描述。羅德斯坐落在薩里最綺麗的一處地景的一座幽美的山谷之中,位於縣城和更小的鄉鎮哈弗林聖邁克爾之間;距離前者八英里,距離後者則僅三英里。宅邸矗立於廣達數百英畝的莊園中,是一座精緻的舊豪宅,建築史可以追溯到喬治國王的年代,房舍都已經徹底現代化,凡可以想得到的每一樣目前最新潮的設備,都已經裝置在宅邸裡。莊園林地濃密,鬱鬱蔥蔥,一條蜿蜒曲折由高處往南流向的小河更為此景增添一股魅惑。房舍周圍的花園和場地整理佈置地很漂亮。我一面親自駕車駛向我未來的家園,一面飽覽沿途風光,所見每一物事,都透露出莊園主是一個兼具品味及財富的人。
如果尼古拉斯先生在莊園外觀豪不掩飾其傲人財富的話,則在我將遷入與其共住的那幢舒適的舊豪宅內他更是一擲千金。在羅德斯沒有任何俗不可耐的沾沾自衒或附庸風雅,但有任何個人或家庭企盼擁有的一切。尼古拉斯先生僱用大批僕役,擁有數輛私轎,及一座蓄養良騎駿馬的馬廄,因之駕騎皆宜。考量到所謂的家庭成員只有我們三個人,他的家政僕役似乎有點過多 ―― 男人、女人和男孩,總人數肯定有十六或十八個。 這些還只是室內僕役;室外僕役另有司機、馬車夫、馬夫,馬僮,園丁。所有這一切頗令人費解,因為在我到達羅德斯和拉開我將涉入的那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件的序幕 ―― 的這一個月之間,尼古拉斯先生不曾宴過賓客 ―― 我們沒有接待過任何一位客人。根據我從特別派來服侍我的男僕聽來的片言隻語,得到的印象是 ―― 尼古拉斯先生從來不曾有過訪客。儘管如此,他還是僱用了大量僕役,個個訓練有素,非常能幹。不過其中只有兩位須要特別在此提及:管家荷羅和女管家漢茲太太。漢茲太太就像個訓練有素的女擲彈兵,奉令唯謹,規行矩步。整天一襲黑色絲綢的日禮服。雖然她總是一貫地以最謹小慎微的方式對待我表示尊重,但我還是明顯感受得到,她覺得一個負責任的管家在某方面的地位是要遠遠優越於一個受僱用的夥伴的。另一位身份同等重要,但作風完全不同的人是管家荷羅 ―― 一個寡言、內斂,總是把鬍子刮得乾乾淨淨,約五十至五十五歲的男人,十分盡職盡責,深獲尼古拉斯先生的信任。荷羅和漢茲太太這兩個人是真正掌管整座宅邸的人;他們似乎就像是在一家佈置得非常講究完美的酒店內的男經理和女經理,需要服務的對象唯有尼古拉斯先生、史塔爾小姐和我三位旅客。無論如何,這裡一切事務都運作得很順暢。
同尼古拉斯先生共處一個屋簷下,一兩天之內,我就摸熟了他的風格和習慣。他遵循規律的生活,且一絲不苟。每天清晨,如果天氣晴朗,他會和史塔爾小姐騎馬外出。回來後,不是到花園散步消遣,就是待在圖書館直至中午用餐時刻。午飯後,他喜歡打個盹,小憩到下午三點。隨後又會和他的侄女一起出門,這趟行程他們會乘坐莊園內的轎車。返家的時間定在下午五點,用過下午茶,他喜歡打幾局撞球,直到晚餐前的換裝時間才會結束。晚飯後 ―― 準確地來說,是每天晚上九點鐘整,他就會坐下來打幾輪三局兩勝制的惠斯特牌。令我有些訝異的是,第四號牌手是荷羅。每天晚上,荷羅都會準時出現。我們四個人圍坐在牌桌旁。 我受過良好的惠斯特牌訓練,史塔爾小姐是位非常出色的玩家,但在所有我這輩子見過的惠斯特牌玩家中,尼古拉斯先生和他的管家是最頂尖的。莎拉貝特會喜歡他們的; 和他們一樣,對她來說,紙牌遊戲宛若掌中觀紋。當然,依我第一晚在現場所見,我發現尼古拉斯先生是這項最偉大的紙牌遊戲的狂熱崇拜者。我極度好奇,在我出現之前,誰是那一個排在尼古拉斯先生、他的侄女和他的管家這三人組之後的第四位牌手? 很快地,我發現了秘密 ―― 吉維斯是之前的第四號玩家。他是第一男僕,一個天真、毫無心機的年輕人。後來,有一次,吉維斯向我透露他已經竭盡所能,尼古拉斯先生和荷羅先生的牌技是如此嫻熟精練,他必須非常努力才能跟上他們的標準,這令他可憐的頭罹患疼痛的症狀。
在我住進羅德斯莊園第一個月期間,沒有任何事情超出我已經描述過的常規。即使日子過的有些一成不變,但這裡的生活非常舒適怡人。 我有一組專屬的房間,一個男僕照顧我的生活起居,除了打打撞球和嚴肅的惠斯特牌競技外,事實上,我有自己的時間可以做任何我喜歡的事:彼時,莊園和它的外圍正是一處攜帶槍犬尋覓獵物極佳的獵場。尼古拉斯先生也答應我,一到五月,便會經常攜帶我到鄰近一家信譽良好的俱樂部打板球。況且,幸運的是,我對於那座在克拉里奇面試時他所談及的舊圖書館,充滿濃厚的興趣。那裡有成千上萬冊不同尺寸的藏書,從大的對開本和四開本到小的八開本和十二開本,形形色色,填滿了整整三個房間。誠如他所言,這些書籍需要分類、整理、編目 ―― 是一項需要花些時間去完成的大任務。
在抵達羅德斯大約四個星期後的一個晴朗的早晨,我正埋首於書海裡,男僕吉維斯向我走來,神情有點困惑。
「很抱歉打擾您,先生,」他說,「但是有一個 ―― 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先生 ――一個非常奇怪的 ―― 呃 ―― 陌生人 ―― 進了屋子。聲稱尼古拉斯先生認識他,但是不願意透露姓名。尼古拉斯先生騎馬出去了,先生,史塔爾小姐和他同行,荷羅先生又不在―― 今天是他休假的日子,先生。所以 ―― 我來找您了。」
「這個人在哪裡,吉維斯?」我問。
「他在晚宴廳,先生,」吉維斯回答。「他 ―― 噢,先生,事實上,他是強行進來的!當我走到前門應門時,我告訴他尼古拉斯先生出去了。他說沒有關係 ―― 他會進來等他回來。然後他就大踏步走進來了,從我身旁經過 ―― 他是一個又高又壯的大塊頭,先生,他講話很粗魯 ―― 我看著他走進大廳,大步走去晚宴廳,先生,我 ―― 我想這會他已經走到餐櫥櫃了,康柏韋先生。」
離開圖書館後,我立即走去晚宴廳,吉維斯跟在我身後,我一路尋思這個不速之客的身份。晚宴廳大門微敞 ―― 我把它推開,大踏步走進去。在那兒,大餐櫥櫃旁,站著一個男人,身材魁梧,體格粗獷,顯然是一個力氣非常強大的壯漢,正一隻手拿著半杯威士忌,另一隻手抓著一瓶虹吸管礦泉水......(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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