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10｜1974（下）許冠傑，消除粵語歌自卑感的大功臣

1 月 31 日

黃霑曾這樣寫到：“許冠傑真是粵語流行曲的大功臣，對粵語流行曲的興起，有極大的功績。他是第一位唱粵語流行曲的港大同學。討洋太太，念洋書的現代青年，也帶頭唱起粵語流行曲來，這實在對粵語歌的推廣，起了極大作用。當時，社會上仍然對粵語流行曲，有很多自卑與偏見。許冠傑是消除這種莫名奇妙語言自卑感的重要人物。在這方面的成就，少人能及。”

1974（下）許冠傑，消除粵語歌自卑感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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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歌單

01. 許冠傑《春夢良宵》（1974）
02. 許冠傑《鐵塔淩雲》（1974）
03. 許冠傑《A Carnation For Rebu》（1971）
04. 許冠傑《Lost Horizon》（1973）
05. 許冠傑《The Morning After》（1974）
06. 許冠傑《我彈琵琶you play guitar》（1974）
07. 許冠傑《一水隔天涯》（惡搞版）（1974）
08. 許冠傑《鬼馬雙星》（1974）
09. 許冠傑《雙星情歌》（1974）

《阿Sam的9分鐘》

1974年11月，香港電影院放映《鬼馬雙星》時，正片前面加映了短片《阿Sam的9分鐘》，內容是許冠傑和樂隊們在錄音室裏現場錄制《春夢良宵》和《鐵塔淩雲》時的情景，當中也插播一些MV片段。《阿Sam的9分鐘》片頭使用了科幻電影《2001太空漫遊》的主題音樂，氣勢磅礴，並在銀幕中央就打出了一行大字：“把粵語流行曲帶入新境界”，預示了許冠傑將為Cantopop帶來一個新紀元。

其中一首歌《春夢良宵》，翻唱的是美國民謠歌手Lobo的名作《I'd Love You To Want Me》，曾在1972年打上Billboard Hot 100排行榜亞軍，1974年英國細碟榜第5名。粵語版《春夢良宵》由許冠傑自己填詞並編曲，收錄在1974年，他的首張粵語專輯《鬼馬雙星》之中。

《春夢良宵》
詞: 許冠傑曲: Lobo
見妳咁靚真銷魂
我已變到溫溫頓
瀝瀝鶯聲真嬌艷
但願共結好姻盟
快快去到妹跟前
我眼跳腳軟似觸親電
雙雙傾心偷偷望
互遇恨晚始相見
BABY 今宵相對共享
翩翩起舞共唱
春風吹進羅帳
BABY 今宵相對共享
翩翩起舞共唱
與妳相親真歡暢
痛痛快快真一流
妳嘅愛意我心消受
仟金一刻享春夢
共度十世都不夠

單從歌詞上的來看，其實很像1950-1960年代的粵語時代曲歌詞，這首《春夢良宵》其實並沒有把“把粵語流行曲帶入新境界”，而是還停留在“粵語時代曲舊境界”裏。不過從音樂上來說，已經完全西化了，從樂隊演繹到制作質量，跟當時歐美英文歌的水准幾乎一樣。這可能就是當年樂隊潮的後勁，從1964年Beatles訪港演出，到1974年正好是10年了。10年前，夾band少年玩歐美搖滾樂種下的種子，如今在粵語流行曲這棵老樹上，結下了新的果實，雖然一口咬下去，嘗到裏面還是一股濃濃的舊式粵曲歌詞土腥味。

《阿Sam的9分鐘》裏還有一首歌是《鐵塔淩雲》，這首歌的最初版本是在1972年TVB節目《雙星報喜》裏播出的，當時叫做《就此模樣》，那個版本還比較粗糙，沒有1974年的錄音室版本精致。這首歌的歌詞是許冠傑的哥哥許冠文出國旅遊，把海外遊歴時的見聞和感想寫成英文詩，由《雙星報喜》編劇鄧偉雄翻譯為中文，再經許冠傑修改而成，並由許冠傑創作音樂。

《鐵塔淩雲》
詞：許冠文曲：許冠傑
鐵塔淩雲望不見歡欣人面
富士聳峙聽不見遊人歡笑
自由神像在遠方迷霧
山長水遠未入其懷抱
檀島灘岸點點磷光
豈能及漁燈在彼邦
俯首低問何時何方何模樣
回音輕傳此時此處此模樣
何須多見復多求且唱一曲歸途上
此時此處此模樣此模樣

相比之下。這首《鐵塔淩雲》的歌詞更加現代，“鐵塔淩雲”、“富士聳峙”、“自由神像”、“檀島灘岸”全都是世界名勝，又洋氣又摩登。而且，這首歌唱的其實是“大千世界再好，也不及家鄉好”，很能擊中中國人的心窩，就像廣東話常說的“龍床不如自己的狗竇“。

本期節目就是要詳細講講許冠傑的歌神誕生之路。

阿Sam的25年

1948年9月6日，許冠傑出生在廣州市西關多寶路，與黃霑在寶華路的祖屋相距不遠。許冠傑的父親許世昌先生是業余音樂家，擅長小提琴，母親李倩雲女士是粵曲愛好者，可以說，父母兩人的愛好對許冠傑的影響很大。

在許冠傑兩歲時，全家移民到香港，在鉆石山住過缺電少水的石屋，後來搬到廉租房性質的屋邨，愛上粵曲和文學，尤其喜愛粵曲書和唐詩宋詞。許冠傑的成長經歴，就是當時香港年輕人的縮影。長到少年時，他又愛上了西方音樂，打扮像個飛仔，常抱吉他在電梯口唱情歌，等漂亮女孩經過。結果經常被屋邨管理員臭罵。許冠傑整天玩音樂，對學習不甚上心，每年都考全年級倒數第一。父親氣壞了，半夜拿根棍子守在門口，兒子一進門就抽，還趁晚上睡覺剪去他的長發。許冠傑實在不想留級，就讀一年換一個地方繼續上。因為大哥許冠文在聖芳濟書院任教，他得以進入這所名校，成了李小龍的師弟。

為了不讓父親看不起，許冠傑玩音樂之余發奮讀書，學業突飛猛進，迅速成為一名學霸。當然也有可能是大哥許冠文在學校當老師，嚴加管教的結果。

1964年，16歲的許冠傑和朋友組建Harmonick樂隊，開始在夜總會表演，賺取零用錢。1965年，樂隊解散，他就加入另一支樂隊Bar Six，在總統酒店地下酒吧演唱。1966年，許冠傑考上傳統名校英華書院升讀預科，樂隊改名為Lotus“蓮花樂隊”。也是在這一年，許冠傑在麗晶酒店唱歌演出時，結識了來港度假的美菲混血兒Rebecca Fleming（Rebu），兩人一拍即合，很快墮入愛河，從此開始了一段傳奇性的愛情故事。當時Sam只有18歲。

之後Rebu回美國，兩人主要以書信聯絡，後來Sam回憶說：“我們每日寫一封情信，那時打長途電話很貴、很麻煩，一星期才能打一次。”

許冠傑不僅浪漫，而且很努力。1968年，許冠傑以中國文學A級成績，成功考入香港大學，攻讀心理學。大學隔壁有間咖啡館，許冠傑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去咖啡館演出，別人做家教賺學費，他彈吉他唱粵語歌賺學費。

在香港大學讀書期間，許冠傑常常和一班誌同道合的同學，結伴在港大山下的水街戲院看電影，吃平民美食，大呷啤酒，講著粗口，毫無大學生的斯文，導致一位港大校友怒氣沖沖地斥責他：“你這樣，還上什麽大學！”

在一個暑假，許冠傑不遠萬裏追到美國，住了三個月，返香港就寫信給Rebu爸爸，並寫了一首歌《A Carnation For Rebu》，嚮Rebu求婚。後來Sam回憶說：“她爸爸好喜歡我，一口就答應了。”這首求婚歌曲《A Carnation For Rebu》，收錄在許冠傑1971年的首張個人專輯《Time of the Season》中。

1971年7月，許冠傑大學畢業，年尾便飛赴美國，與相戀5年的Rebu結婚，婚期特別選在12月30日，因為12月31日正是Rebu的19歲生日，從此以後，每年的最後兩天就成為他們特別有意義的48小時。大哥許冠文更是飛去美國主持婚禮，當時，Rebu仍是求學時期，稍後隨Sam回港定居。

大學一畢業，許冠傑就迎來了“雙星報喜”，不僅抱得美人歸，自己的娛樂事業也迎來了上升期。1971年，許冠傑簽約寶麗多（也就是後來的寶麗金），發行了首張個人專輯。同時，由他又和大哥許冠文一起主持的喜劇節目《雙星報喜》，開始在TVB播出，大受歡迎，成為整個1970年代最受歡迎電視節目之一。許冠傑從此走上了星運坦途。

《雙星報喜》是許氏兄弟娛樂事業的開門紅。1971年和1972年，《雙星報喜》一共播出了兩季，都大獲成功，不僅許冠文獲TVB升任為首任“創作主任”，而且兩人都自進軍電影界，許冠文拍攝了邵氏公司出品、著名導演李翰祥的《大軍閥》，許冠傑則簽約嘉禾公司，開始拍攝《馬路小英雄》等一繫列電影。在拍攝動作喜劇片《馬路小英雄》期間，同在嘉禾旗下的李小龍曾來探班，給大家表演功夫，還叫許冠傑踢他腹肌，許冠傑還跟他學了一些招式。

1973年2月17日，許冠傑為嘉禾拍的第一部國語片《馬路小英雄》正式公映。嘉禾宣傳這部電影時，稱許冠傑是“港大文學士，銀幕第一人”。因為那個時候香港高等教育尚未普及，港大畢業生是真正的“社會精英”，頂著“人上人”的光環投身娛樂圈，實屬罕見。

1973年，許冠傑的音樂事業也很順利，9月19日，許冠傑在大會堂舉行了第一場個人演唱會，12月他推出了英文單曲《Lost Horizon》，成為流行榜的冠軍歌曲，這首《Lost Horizon》翻唱的是美國民謠歌手Shawn Phillips的熱門歌曲，來自1973年美國音樂電影《失去的地平線Lost Horizon》。

1973年12月21日，許冠傑為嘉禾拍的第二部國語片《龍虎金剛》正式公映。片中許冠傑的角色寡不敵眾慘死。

阿Sam的1974年

許冠傑成為Cantopop的創世歌神，也不是平白無故的。他從中學時代開始夾band，到大學畢業之後開創娛樂新事業，歌唱的是英文歌，電影演的是國語電影，只有在TVB的節目《雙星報喜》是粵語喜劇節目。

1972年在《雙星報喜》裏唱的第一首粵語歌《就此模樣》，也就是《鐵塔淩雲》的前身，播出之後也是沒有什麽反響。

所以說“時勢造英雄”的確是一個真理，後來有很多文章都說許冠傑的第一首粵語歌《鐵塔淩雲》在1972年播出時，就引起了每個香港人的共鳴，頗受歡迎。其實，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在1973年，許冠傑依然是灌錄英文歌唱片，依然是出演國語電影，即使那時候他因為TVB的《雙星報喜》節目已經小有名氣，但是粵語歌和粵語片的時勢還沒有到。

時間終於來到了1974年，粵語歌的時勢就要來了。上期節目我們講了顧嘉輝為TVB劇集《啼笑姻緣》創作的粵語主題歌，也是自己承擔制作費才得以面世的，1974年3月電視劇《啼笑姻緣》播出之後，仙杜拉演唱的粵語主題歌立刻風靡港九，從此之後，粵語版的電視劇歌曲才開始大行其道。

1974年2月，也就是《啼笑姻緣》播出前一個月，許冠傑推出了第2張大碟，也是一張全英文專輯《The Morning After》。專輯同名主打歌《The Morning After》，翻唱的是美國歌手Maureen McGovern演唱的歌曲，原作曾在Billboard Hot 100排行榜上蟬聯兩周冠軍，是來自1972年美國電影《波塞冬歴險》的插曲，也是當年奧斯卡最佳原創歌曲。許冠傑的這張英文專輯據稱在一天之內就賣出1000張，可見許冠傑在當時香港年輕人中的人氣已經非常高。

1974年3月30日，許冠傑為嘉禾拍的第三部國語片《小英雄大鬧唐人街》在午夜場首映。在片中，許冠傑用國語加英語，唱了一首《我彈琵琶you play guitar》。

《我彈琵琶you play guitar》
詞：許冠傑曲：顧嘉輝
我是Chinese來到America
讓我們sing together
中國人雖然是tiger，no afraid
你們不用怕
Get together頂呱呱
happy happy笑哈哈
唱首中西tra-la-la
我彈琵琶you play guitar
炒飯混沌Very Very Good
Egg Fu Yong真是頂呱呱
我來介紹Very Good Drink
高粱酒加Coca-Cola
父是Daddy，Mammy就是媽
God Father就是幹爸爸
他媽的是中國人罵人話
並不是問候老人家
你叫Ouch，我叫哎呀呀
What man Horse是什麽人馬
Chinese Kung-Fu 洋人個個怕...雙節棍
美麗就是very beautiful
大胸脯就是good figure
我是Young Boy，你是Sexy Girl
I Love You叫我親一下

這首歌雖然是國語夾雜英文，但是歌詞真是好抵死，很有粵語流行曲的風範。在當時的電影廣告中專門提到這一場戲，叫做“Sam高唱雞尾歌，不彈結他彈琵琶”。而且這首歌應該是由顧嘉輝作曲，許冠傑填詞，可以算是他們兩人的第一次合作。

不僅顧嘉輝和許冠傑的第一次合作，是一首電影搞笑歌曲，黃霑和許冠傑的第一次合作，也是電影搞笑歌曲。1974年7月13日，許冠傑為嘉禾拍的第四部國語片《綽頭狀元》午夜場首映，這是一部喜劇片，許冠傑在片中唱了長達6分多鐘的串燒歌，包括粵語歌《一水隔天涯》和國語歌《愛妳365年》的惡搞版，以及Tom Jones和貓王Elvis Presley的英文歌。

《一水隔天涯》（惡搞版）
詞：黃霑曲：于粦
妹愛哥情重
呢句話繫發噏瘋
冇銀點情重
唔通成世褲穿窿
梗繫一水隔天涯
皆因水冇就挨窮
莫水得場夢
咪話妹姖冇陰功
面包都幾毫一件
唔通成世吃西風
梗繫一水隔天涯
皆因水滿就唔同
仟萬家財多有味
無肉無柴真堪悲
咪話妹姖唔挨義氣噃
肚不飽時冇心機
預計將來用
所以妹姖要數龍
莫怨畀金錢弄
唯有快手啲揾龍
因為一水隔天涯
揾倒水你就唔同

當時在報紙刊登的電影廣告上，是這麽寫的：“許冠傑大展歌喉，國語粵語時代曲唱到歐西曲”、“山姆一水隔天涯，笑到碌地冇命賠”、“許冠傑大展歌喉，鬼馬一水隔天涯，國粵英語都唱曬，人又司麥歌又好，數遍東南第一位”。

香港流行音樂研究學者黃志華，曾經這樣評價：“幾年前的1960年代末至1970年代初，粵語片內要加插用國語唱的時代曲風歌曲，期望予人有高檔的感覺，到了1974年夏天，反而是國語片之中以加插惡搞粵語歌作賣點，真是風水輪流轉！”“許冠文看在眼裏，當然要下令弟弟在新片《鬼馬雙星》中，無論如何必須搞作粵語歌！”

因為《鬼馬雙星》是1974年7月8日開拍的，當時距離TVB劇集《啼笑姻緣》開播已經4個月，主題歌《啼笑姻緣》已經成為“港九隨處可聞”的流行金曲。粵語歌不僅不再是粗俗的市井小曲，而且是能掙快錢的好生意了。

其實，許冠文寫的《鬼馬雙星》劇本，本來叫做《雙星報喜》，沿用的是他們主持的電視節目名，原本是要給邵氏兄弟的，可惜邵氏上次因為摳錯失了李小龍，這次仍然摳，氣得許冠文轉頭就把劇本給了嘉禾的鄒文懷。而當時嘉禾正好遇到了一個重大挫摺，那就是1973年7月，李小龍意外去世，讓嘉禾陷入了危機，他們需要一個新的機會來彌補這個損失。

1974年7月8日，電影《雙星報喜》正式開拍，不久電影名字就改為《鬼馬雙星》。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雙星報喜》是TVB的版權，所以不得不改名。這次許氏兄弟和嘉禾公司開足了馬力，大力推廣這部新電影。9月底，許冠傑細碟《鬼馬雙星》搶先面世。10月7日，許冠傑在商業電臺二臺開咪主持了一檔新節目《許冠傑世界》，每周一至周五早上7點15分至7點半播出，共播了四個星期才結束。

10月17日，許冠文、許冠傑兄弟首次聯袂主演的電影《鬼馬雙星》上映，結果取得了625萬港幣的票房，不僅位列香港電影年度票房第一位，還打破了香港電影的票房紀錄。許冠文大顯喜劇天分，一躍成為初代“喜劇之王”。這次嘉禾又賭中了。

電影《鬼馬雙星》上映16天後，因為票房非常火爆，嘉禾開始加料，全線加映短片《阿Sam的9分鐘》，力捧許冠傑成為新一代巨星。

同時，寶麗多推出了《鬼馬雙星》大碟，這是許冠傑的首張粵語專輯，也創下了銷售紀錄，據稱在東南亞的總銷量超過15萬張，盜版更是不計其數。而《鬼馬雙星》這首歌，更是成為在英國BBC電臺和香港電臺英文臺播放的第一首中文歌。

《鬼馬雙星》
詞曲：許冠傑
為兩餐乜都肯制前世
撞正輸曬心翳滯無謂
求望發達一味靠搵丁
鬼馬雙星綽頭勁
亂搏懵撈偏門確唔曳
做慣監躉經已繫成例
求望發達一味靠搵丁
鬼馬雙星眼晾晾
人生如賭博贏輸都冇時定
贏左得餐笑輸光唔駛興
做老千梗好搵過皇帝
扮蟹賴野真正繫滑稽
求望發達一味靠搵丁
鬼馬雙星怕現形
求望發達一味靠搵丁
鬼馬雙星眼晾晾
人生如賭博贏輸都冇時定
贏左得餐笑輸光唔駛興
做老千梗好搵過皇帝
扮蟹賴野真正繫滑稽
求望發達一味靠搵丁
鬼馬雙星鬼馬雙星鬼馬雙星
(唔真繫有型)

這首《鬼馬雙星》由許冠傑包辦詞曲，歌詞是深受草根市民歡迎的口語化歌詞，詼諧有趣，甚至“略顯粗俗”。當時有評論指這首《鬼馬雙星》鼓吹賭博，教人“搵丁”，也就是“找老實人實施欺騙”的意思，以至於許冠傑在一個訪問還專門否認教人“搵丁”。

其實，這就是媒體文化人吹毛求疵的毛病了。《鬼馬雙星》這首歌是電影主題歌，唱的是電影故事。而電影講的就是兩個老千行騙的故事，它的英文名叫做Games Gamblers Play，點明了電影講的就是賭徒。關於這部電影，有一個影評寫得非常准確：當時正是香港經濟飛速發展之時，人們瘋狂地追逐財富，幾乎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許冠文正是看到了這點，用兩個老千來影射千千萬萬的香港普通市民，老千通過旁門左道獲得巨額財富，也是迎合了當時香港市民不切實際的發財夢。而且電影的結局是兩人的財富得而復失，來告誡人們要腳踏實地的去工作賺錢。

這是一首典型的許冠傑式鬼馬搖滾樂，歌詞很Local很市井，但音樂卻很西化很搖滾，在演繹制作上是1960-70年代的歐美搖滾樂隊風格，這種歌詞土到貼地、音樂Rock到飛起的土洋結合，比《啼笑姻緣》那種歌詞文雅、音樂高雅的土洋結合，來得更加親民，更加時髦，所以也迅速吸引了一大批來自各個階層的年輕人。

後來，在一次訪問中，資深傳媒人、香港電臺主持人倪秉郎問許冠傑：“不擔心這些粵語歌不獲接受嗎？”許冠傑回答說：“當然擔心，那時候一想起粵語歌就會想到大學生會喜歡嗎？念英文課本長大的學生會喜歡嗎？當時的信心的確不大，但我在某次政府大球場的演唱中明白了，他們喜歡的是搖滾樂，粵語的搖滾樂他們同樣可以接受，當我宣佈唱《鬼馬雙星》的時候還不能肯定他們的反應，後來得到證實，給了我不少信心。”

這表明當時許冠傑的心態，跟顧嘉輝創作《啼笑姻緣》的心態是一樣的，也是戰戰兢兢，信心不足。

在20年後的1994年，許冠傑宣佈歌唱生涯退休時，黃霑曾這樣寫到：“整體而論，許冠傑真是粵語流行曲的大功臣，對粵語流行曲的興起，有極大的功績。他是第一位唱粵語流行曲的港大同學。討洋太太，念洋書的現代青年，也帶頭唱起粵語流行曲來，這實在對粵語歌的推廣，起了極大作用。當時，社會上仍然對粵語流行曲，有很多自卑與偏見。許冠傑是消除這種莫名奇妙語言自卑感的重要人物。在這方面的成就，少人能及。”

電影《鬼馬雙星》的插曲《雙星情歌》，也是許冠傑包辦詞曲，是另一種風格“小調情歌”的代表作，音樂風格深受粵劇粵曲的影響。1974年7月，《明報》娛樂版的一篇新聞報導裏提到：“許冠傑雖然生活洋化，但唱歌入門，卻學粵曲，當初甚至有意嚮粵劇方面謀求發展，要不是粵劇走下坡，可能入了戲行；後來轉唱歐西流行曲，卻是受到了兄長許冠文的影響。”

這表明許冠傑其實是那個時代的典型香港青年，表面上看是一個“討洋太太，念洋書”的現代青年，學Beatles留長發，穿奇裝異服，夾band大玩搖滾樂，灌錄英文唱片，我們就會有一個刻闆印象，以為他們就是完全西化的時髦年輕人。但實際上，他們不僅從小深受傳統文化的熏陶，平時也大受市井平民文化的影響，所以才會創作出獨具味道的粵語歌。

《雙星情歌》
詞曲：許冠傑
曳搖共對輕舟飄
互傳誓約慶春曉
兩心相邀影相照
願化海鷗輕唱悅情調
艷陽下與妹相親
望諧白首永不分
美景醉人心相允
綠柳花間相對訂緣份
心兩牽
萬裏阻隔相思愛莫變
離別悽酸今朝似未見
明日對花憶卿面
淚殘夢了燭影深
月明獨照冷鴛枕
醉擁孤衾悲不禁
夜半飲泣空帳獨懷憾

其實，黃霑對這首《雙星情歌》的歌詞評價並不高，他說：“用字陳舊之余，連語法也間有不通，寫情寫景寫人，絕少新意。”不過，這種粵曲風格的歌就是深受大眾喜愛，《雙星情歌》是許冠傑的首支派臺冠軍歌，這種粵曲古詞風格也深深影響了後來的粵語情歌。

黃霑在他的港大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裏，評價過許冠傑的音樂制作：“許冠傑對唱片制作，非常認真和嚴格。他往往花上比別人多數倍的時間去灌錄作品，是精雕細琢的典範。當然，這是超級巨星才享有的奢侈﹕制作預算寬鬆，錄音室和樂師費，視作等閑，務求制作出精品，不計成本。在一分錢一分貨的「文化工業」制作，許冠傑唱片，當年佔盡優勢。錄音、演奏、混音，全是香港頂尖技術。單說制作水准，未問其他，已知許冠傑唱片為什麽暢銷。”

一代歌神許冠傑的誕生，也為後來高度商業化的香港唱片業樹立了一個造星標桿，有學者分析指出：“如果我們著實分析導致我們‘喜歡’許冠傑歌曲的每個程序時，我們會發現這樣的一個現象，首先是許的歌曲即將推出，然後是一連串的推廣：搞電視特輯，上電臺接受訪問，扮鬼扮馬搞新聞之後，整個社會就洋溢著許冠傑，於是我們便喜歡了他，最後付錢。”

1974年11月5日，許冠傑在大會堂與Lotus樂隊再次舉行演唱會，12月27日在明愛中心舉行了「許冠傑之夜」。然後到了這一年的最後48個小時，許冠傑和太太Rebu度過了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和Rebu的22歲生日。

這期節目不僅見證了許冠傑的歌神誕生之路，還見證了Sam神“勁浪漫，超溫馨”的私人生活，感覺1974這一年真是太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