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兩個世界

曾經有套美劇叫Fringe, 詳細故事我都忘了，大致上講述某天才科學家發現了平行時空， 即是宇宙間有很多世界，我們存在的世界以外，還有有另一個世界，例如「我」存在於世界A, 另一個「我」又同時存在於世界B。 劇中的科學家發明了一個窗口，可以令世界A的 「我」 看到世界B的 「我」 。

平行時空真的存在，那道窗口就是互聯網。 前幾天香港遇上連續16小時黑色暴雨加上深圳排洪，打開FB即時看到另一世界的澤國景像，水浸地鐵，馬路變河道，黃大仙中心北館浸了一整個樓層，柴灣有市民欲過馬路時被水沖走。

我即時在搜尋自己舊居的屋苑FB, 假如我在香港，又會如何呢？ 我住的那個地方有沒有水浸呢？ 舊居向內街，因為前面有幢樓，狂風暴雨也不影響，只是沒有開揚的風景，樓價不高。

正如我所料，那座樓和附近街道一切正常。 假如我在香港，應該是在家中看書，看新聞，上YouTube, 跟在英國的我沒大分別，可能暴雨過後要清理花糟積水，我通常用外賣木筷子綁在除塵紙拖把長棍的末端，然後由窗戶附身出外，把筷子捅進花糟的排水孔內，淤塞疏理了，積水自然流走。

在英國的我， 家中沒有花糟，但有2 個露台，每2星期就要出露台清理蜘蛛網，玻璃欄邊及近地台位置都會鋪滿網絲。前幾日我就在high street 的雜貨店買了個毛巾地拖把， 那個毛巾地拖頭可以拆除換掉，地拖把的長掍又可以伸縮置雜物房。

雜貨店的孟加拉籍員工一看見我在店外考量地拖棍，就即時友善地撲出來打招呼，並介紹我買此個地拖棍， 售價£5 , 我稍作猶豫，他說£4.5 吧， 我都沒有打算要減價，不過既然如此，怎也要買。 長地拖不是用來抹地，而是用來抹露台的鋁牆身及天花。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世界像塊2 面鏡，昔日的我得清理花糟，現在的我得抹露台。 舊居的平台有間像低價日本城般的印巴雜貨店，原來英國也有。

媽媽前幾天在超市排隊，前面的婦人有幾聲咳，回家後她就開始咳了。 我找到從香港帶來的咳藥水，其中有隻叫Sedylin，從前在家樓下的醫務所配，可惜疫情時，醫生也染疫要關門一星期，我唯有到旺角藥房買現成的Sedylin，那樽咳藥水不平，售價HK$100, 媽媽吃了一星期藥也未能痊愈。她就一直心心念念從前醫務所配方的Sedylin咳藥水，不知為何，名字一樣，但味道和功效也並不理想。

我上NHS 的網站按e consult， 把病況及痰的相片上載，醫生竟然15 分鐘後打來，叫我買隻咳水名Bronchostop，一星期不好再致電查詢。 此個Bronchostop, Amazon 才售£4.9 不過為了即時有貨，我就在Tesco買, 售£5.8, 店員提醒我，此藥很難喝。 媽媽覺得味道不差，而且效果頗好，差不多等同香港醫務所處方的Sedylin。 那就好了，終於在英國找到香港Sedylin的代替品。

世界殘酷之處就是天下間沒有什麼是不可取替。 可能也是一種平行宇宙。在某世界，某角落總有咳藥水存在，不同名但功效一樣。

平行宇宙還有一個哲學論述，一個決定會影響事情的後續發展， 例如一顆星不知為何撞上了什麼而落入時光隧道，突然存在於另一宇宙。 我覺得自已也是平行宇宙的一員，一個移居的決定，自己就由一個宇宙，存活在另一宇宙。在英國，我看見香港，想像到自己。

在夢中我去窗邊查看有沒有入水，舊居窗膠老化，我把其中一隻窗的門較放鬆，壓力自然減輕，雨水不會滲入屋內，然後洗手再上床睡覺。 英國這幾天天氣比較熱31-33C, 我開了把風扇睡覺，聲音大得像部冷氣，但又沒有冷氣那麽冰涼，不過也無礙入睡。

在英國的日子，我是從前的我，但又不知怎的整個人是有所改變。最近有朋友想移民， 向我查詢很多倫敦的大小事，在談天的過程中，她說起Homeless  （無家者） 的問題， 她想找一個沒有homeless 的區分，感覺會安全些。 朋友的想法其實就是從前的自己。

英國令我改變了， homeless 沒有什麼大不了，他們有時在超市外，河水不犯井水，他有他生活，你有你忙碌就可以了。 英國不像香港， 不會驅趕無家者去橋底。

家中的梳化用了不到1個月，所有梳化腳也爛了。 我把情況告訴傢俬店，傢俬店叫我用書本幫助承托，再叫廠家制作新的梳化腳給我。投訴至今5 個月， 傢俬店當然是叫我等。聽說倫敦人是不喜歡等的，不過很多情況下，我只有「等」的選項。 若然此發生在香港，投訴的一星期後已有師傅上來處理了。

香港的 「急，趕，追」性格，往往成就每件事情的「快，靚，正」。 從前的我當成理所當然，原來應該引以自傲。 英國沒有此種美好， 水喉師傅上門維修，可以忘了帶工具，明明工具在隔離座，又說今天full appointment， 下次再約。惱他，恨他，倒是自尋煩惱，唯有笑笑口送他出門。

突然明白為何英國人任何時候也喝酒，「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也概嘆光陰易逝，苦多於樂，不如行樂。 英國人深明此理，終日渾渾噩噩，一杯在手就精神百倍。

宇宙間有無數個大小宇宙和大小世界，不過沒有一個完美世界。像每個人一樣，沒有人能完美演繹人生。上個月council 出信提醒我核對全家的選民登記資料，我核對完成後，把宣傳投票的單張扔在垃圾桶，回頭一望 Don’t Lose Your Voice at Future Election, 我才醒起自己是由聽不到的世界走過來，因為那個世界是聾的，所以我漸漸地啞了。

英國沒有香港的快，靚，正，但她有聽覺，雖然聽覺健全不代表決定正確，但聽覺是更正錯誤的條件之一，而且不是理所當然。

作家蔣䁱薇在《秋鯨擱淺 》 有一句話：「忽然明白，她走了這麼遠的路，目的就是要明白心與家的距離，似乎只有當過真正的異鄉人，方知道家的真正意義」

我在世界A 和 世界B 都是個異鄉人，但家是什麼呢？ 我人很膚淺，有瓦遮頭，有愛就是家。在任何地方也會適應的。我會適應英國。在聽不到的世界，我也會適應，把聲音埋藏，遇上知心友就彼此意會大家本來不是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