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影之心　之二

　　衛亞雲站在急診室外頭，六神無主地等候著。

　　雖然跟蕭景雯在線上聊天有段時間了，但是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結果竟然發生這種事……

　　他對蕭景雯的身世背景一無所知。雖然根據她隨身攜帶的證件找到了她的住所，離急診室所在的醫院不會太遠。但是她好像是一人獨居，根本聯絡不到任何親人。

　　萬一她有什麼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衛亞雲千頭萬緒，就是沒有頭緒。

　　就在他從腦袋一片空白中回神過來，又要發呆回去時，醫生走了出來。

　　「怎麼樣？醫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焦急地詢問著。

　　「很難說……你是說她好端端地在聊天，忽然就暈過去了？」醫生皺眉反問。

　　「是啊，之前我們有說有笑，一切正常。」

　　「嗯……」醫生沉思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我們還要進一步觀察。要抽血，照Ｘ光，必要時不排除ＭＲＩ……所以趕緊去幫她辦住院手續吧。」

　　「到底怎麼了？能先告訴我嗎？」聽上去好像很嚴重，衛亞雲快抓狂了。

　　「其實她目前生命跡象還算穩定，但是心跳、血壓，甚至呼吸都在很邊緣的地方。所以說雖然穩定，卻又過分微弱，好像隨時都可能停擺似的。已經打了一些藥物希望可以撐起來，但是原因真的不明，有詳細檢查的必要……你是她的家屬嗎？」

　　衛亞雲搖搖頭。

　　「趕緊通知家屬吧。如果這樣的狀況持續下去，我會開病危通知的。」醫生說完，便又去忙了。

　　醫生的話猶如晴天霹靂。

　　「蕭景雯呀蕭景雯，拜託妳千萬要撐過來呀！」衛亞雲心急如焚地祈禱起來。

　　這個關口上，有沒有談戀愛，會不會愛上他，似乎都是小事一樁。只要蕭景雯能醒過來並且好轉，其他一切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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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亞雲辦好住院手續後，又回到急診室門前。

　　「你是蕭景雯小姐的家屬嗎？」忙裡忙外的一名護士認得他。

　　「是……吧。」衛亞雲也不解釋了。

　　「她已經被推到急診通鋪房，拿你手上的單子去找那邊的醫生，就可以搬到指定的加護病房了。」護士解釋著。

　　於是衛亞雲又急急忙忙地跑到通鋪房。實際上就是醫院裡的一段穿堂而已，裡面停滿了候診病人的床位。

　　「單子給我。」一位男護士看到衛亞雲手上的單子，便主動上來幫忙。

　　「蕭景雯……在這邊。」那名護士把衛亞雲帶到蕭景雯的床位……

　　是一張空床！

　　「咦？人呢？」護士整個人傻住了。

　　衛亞雲瘋了。他四處沒命地尋找，就是不見蕭景雯的蹤跡。

　　忽然他靈機一動……

　　「你們這邊有監視器吧？」

　　那名護士點點頭。

　　於是兩人十萬火急地趕到醫院監控中心。

　　「我是警察，這邊發現有個重要的刑案嫌犯，需要調動監視畫面。」衛亞雲第一時間出示證件，說明編謊出來的來意。

　　中央控管室內的人員顯然沒有遇過這樣的狀況，馬上就乖乖配合了。

　　他們很快就找到幾分鐘前急診通鋪那邊的錄影紀錄。在護士的指引下，也很快找到了蕭景雯所在的床位。

　　畫面中，只見蕭景雯悠悠坐起，不急不徐地環顧四周，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然後就拔掉插在手臂上的點滴，走下了床，一直走到門外，消失不見。

　　過程中，她的動作很慢。居然也沒有任何醫護人員發現有任何的不對勁，就這樣眼睜睜地看她在大庭廣眾下走出了醫院。

　　「她還沒換上病號服，所以在醫院裡走動不會有人注意……可是她要下床時，我們應該會發現才對，怎麼大家好像完全沒看到一樣？」護士看了錄影畫面的內容也嘖嘖稱奇。他正要轉頭跟衛亞雲討論時，才發現衛亞雲已經不在監控中心了。

　　第一時間，衛亞雲衝出了蕭景雯走出去的醫院邊門。由於是急診處門口，到處人馬雜沓，擁擠不堪。在無望找到蕭景雯的情況下，他決定用體力克服難關；把醫院附近的道路都跑一遍。

　　其實也很單純。因為通過醫院邊門的道路只有一條。跑著跑著，衛亞雲忽然想到蕭景雯的住所離這邊不遠，於是他便直覺地往她的住所方向跑去。

　　果然，在途中的一個社區小公園裡，發現了蕭景雯。她就坐在兒童遊樂設施區中的蹺蹺板上休息沉思。

　　「是你把我送到醫院裡的？」這是蕭景雯見到衛亞雲時的第一句話。

　　衛亞雲想回答，可是他實在太喘了，只能不斷地點頭。

　　「我為什麼要跟你見面？……你是在『法網恢恢』上認識的那位玩家……衛亞雲？」蕭景雯回憶事情經過的順序對衛亞雲來說有點新鮮。

　　他還在喘，不過已經能夠開口說話：「是的，就是我……妳沒事吧？」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事，為什麼好端端地在跟你聊天，忽然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然後醒來後就在醫院裡？……是你把我送過來的嗎？」

　　「不然哩？妳聊天聊到一半，忽然就暈倒在桌上。我總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丟下妳不管吧？」衛亞雲覺得她問得很奇怪。

　　「可是我們還沒那麼熟吧？萬一我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莫名其妙要為一個陌生人送終，不是很倒楣嗎？」

　　「確實……」衛亞雲眨眨眼道：「不過妳在急診室裡時，我沒想那麼多。什麼談不談戀愛，我們熟不熟，其實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妳能醒來，恢復正常。其餘的都再說了。」

　　蕭景雯呆望著衛亞雲，不解道：「這是一個對半生不熟的人該有的心思嗎？今天見面以前，我們還只是在線上交談過而已，實際生活中根本沒有交集的兩條平行線呀！」

　　衛亞雲回望著蕭景雯，不知如何作答。

　　「唉！總之，謝謝你。」蕭景雯從蹺蹺板起身道：「我現在沒事了，要回家了。」

　　「我送妳吧。剛才在醫院時，妳真的很虛弱。醫生還準備幫妳做徹頭徹尾的全身檢查哩。」

　　「不用了。」蕭景雯回絕道：「雖然我答應跟你約會，但是咖啡館、電影院，還是餐廳都好，都是公共場所……這樣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不過……」衛亞雲從口袋中摸出蕭景雯的私人物品道：「剛才在醫院，他們把我當成妳的家屬。所以妳住在哪裡我已經知道了。」

　　蕭景雯默默接過物件，轉身就走。

　　衛亞雲追了上去忍不住道：「別這樣啦，都點頭要約會的人，沒有那麼不熟吧？況且我還是警察哩，怎麼可能是壞人？」

　　蕭景雯駐足回道：「警察又如何？那只是你的職業而已，跟你是不是好人沒有半毛錢關係。更別說認識一個人跟真正了解一個人的心思中間的距離有多遠了。」

　　「送妳到家門口我就走！」衛亞雲執意道。

　　蕭景雯望了望衛亞雲後，又重新邁開步伐。不過她這回沒有拒絕的意思了。於是衛亞雲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的工夫，兩人走進了一條全是平房的巷子，最後駐足在其中一家的門口。

　　「今天發生的事，我要消化一下。」蕭景雯對衛亞雲說：「不過在咖啡館請你幫忙的事，是真的。我真的很討厭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覺，所以張天師的預言一定要攻破。」

　　「了解。」衛亞雲點點頭。可是冥冥中，他反而覺得今天的見面，是他人生中的一個不可逆的轉折點，彷彿所有不可掌控的命中注定就此展開……

　　「景雯呀……交男朋友啦？」這時兩人身後忽然有人說話。二人同時向後張望，有名中年胖男酒鬼正對著他們傻笑。他邊說邊喝手上握的一瓶酒，說他是酒鬼還一點都不為過。

　　「是網友啦。周叔今天在家呀。」蕭景雯糾正道，然後幫兩人介紹：「我的警察網友衛亞雲；這位是我的房東周自通，周叔。」

　　「唷，是個警察帥哥耶！確定不是男朋友？……妳媽從張天師那裡求得的籤運妳不理啦？」周自通拿著酒瓶在衛亞雲面前重心不穩地晃呀晃的，還邊喝邊對他品頭論足。

　　「妳跟妳房東很要好啊，他連這種事都知道。」衛亞雲直覺上認為這名中年醉漢沒有什麼威脅性，不過就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者而已。然後還有點冒失搞笑……

　　「我跟他呀……」蕭景雯解釋道：「因為我媽長年在外跑生意，等於是半託他沒事來關照我一下，所以才會什麼事都跟他說。不過你別看他這樣半醉不醒的模樣，他的醫術可稱得上是半仙。只是他學得太雜太廣了，大部分都沒有理論依據，所以至今沒有執照行醫……不過他本人也不屑開業行醫就是了。」

　　衛亞雲不置可否，只不過這位周叔的出現，又為蕭景雯的生活世界增添了一筆神秘有趣的色彩。

　　「嘻嘻，郎才女貌……是狐妖狼抱。」雖然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但是周自通的眼神卻極為犀利。他望望蕭景雯，又看看衛亞雲，這樣註解道。

　　衛亞雲雖然不明其意，但是周自通的措辭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正要上前詢問，被蕭景雯攔住了。

　　「別理他吧……今天就到此為止好嗎？晚安囉！」蕭景雯掏出鑰匙準備進門。

　　「晚安。」衛亞雲望著蕭景雯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如果妳真的這麼在意自己的命運，其實連我都不必見面的。這樣也就不用形成現在這個假約會的局面。一切以熬過張天師預言的那段時間再說。」

　　「我是不想呀！」蕭景雯白了他一眼道：「可是你一直不斷地想要約我出來見面，我又害怕拒絕太多次了，不知道哪次以後你會就此死心……呃？」

　　蕭景雯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忽然一個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門才開到一半，她便癱軟倒下。

　　一個箭步，衛亞雲在她倒地前搶上去抱住了她。

　　「怎麼會這樣？」衛亞雲抱著蕭景雯，進退維谷。不過他這回測量她的脈搏呼吸，並不像稍早那次那樣微弱到有生命的危險。

　　正當他拿不定主意是要抱她進屋內休息，還是再送回醫院時，周自通幫他敞開大門，催促他趕快將蕭景雯抱進屋內。衛亞雲回想剛才蕭景雯的話，這位中年胖男也是學醫的，於是便聽命行事。

　　一直把蕭景雯放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後，衛亞雲才鬆了一口氣。此時周自通也趕緊過來為她把脈。

　　「她暈倒……今天已經是第二次了。我們其實剛從醫院回來，醫生查不出原因，原本要留她住院的……」衛亞雲在一旁交代病歷，周自通制止了他。

　　「噓……別吵。」他搭脈的手穩若泰山，絲毫沒有剛才搖晃的醉態。他只是緊閉雙眼，專注在蕭景雯的脈象而已。

　　衛亞雲在一旁屏氣凝神地等待著。

　　「別再送醫了，因為醫院根本查不出任何病因的。」良久，周自通重新睜開雙眼道。

　　「那她到底怎麼了？」衛亞雲覺得這話說得有點不負責任。

　　「有妖氣。」周自通忽然望向衛亞雲的身後。

　　衛亞雲回頭一看，有股縷縷濃稠的青煙，自門縫源源不斷地冒進屋內……

＝＝《殘影之心　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