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ers的文章還有價值嗎？為錢發文沒有錯，問題在於手段

這一兩個禮拜，我很少打開Matters，然後每一次打開馬特市，我都很快關掉，甚至開始升起：我真的希望我的文章在這裡被看見嗎？把自己的文章貼在這，和這些這些制式文格式文社交文擼幣文放在一起競標，等待垂青，這讓我感覺自己很賤。但你不能批評為了錢而寫的文章，因為你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不想要錢就不要在這寫。

因為沒有人不喜歡錢，至少說，就算不主動去追求，但錢放在眼前、送上門來，沒有人會不想要。

理想的狀態：希望自己寫的好，又得到認可與互動（拍手＋支持＋留言)。

但拍手數直接決定LikeCoin，金錢是驅動一切的動力，有錢可以賺，就會吸引到想賺錢的人，就會想要為了錢而寫。這是人性，但也因此，我常說，用錢當寫作的誘因，是一個超級爛誘因：你想要認真創作（不管是寫、畫畫、攝影）又可以有錢（你心目中的付出與回報成正比），別人只想要隨便寫也可以有錢、或者怎麼寫可以最符合投資報酬率（以投入的時間和獲取的拍手\likecoin回收來說），還有些人只想要錢不想寫（分兩種：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想要不費力氣賺錢，以及一臉無辜跟你說，是你的制度有問題、有漏洞，他只是指出國王沒穿新衣的那個誠實的孩子）。

因為你也會對錢心動，或至少，你不介意、不討厭錢，所以，在某種單層邏輯下，就會得出一個結論：所有在這裡寫的人都一樣。只要你在這裡寫，你就是想要錢，所以如果你批評單止為了錢而寫的文章，你就是和人性對著幹，你就是偽善。

當然不是說沒有錢最高尚，或是渴望金錢的報酬就不對——

Likecoin曾經有一個口號：創作有價。讚賞鍵的意義很直接，用你的拍手，支持你喜歡的作品以及作者，化讚（Like）為賞（Coin）。

Likecoin的理念曾經深深打動我，我相信創作有價值，所以我加了讚賞公民。我也希望可以透過自己的閱讀以及拍手，讓我喜歡的作品跟作者收穫報償。讚賞公民升級成2.0之後，我保留原有的1.0帳號，然後另外開了2.0帳號，支持幾位作者。

拍手數，是一個貨幣（currency），用貨幣去瞄定「創作的價值」，何為有價值的創作，不硬性規定，由讀者決定，每一次按下讚賞鍵，就是一次投票，相信讀者的眼睛，希望眾多讀者不同的閱讀喜好與取向，可以激勵各種類型的作品與創作者。

坦白說，現在看著Likecoin，我已經無法再說出它代表創作有價這話了。

現在的拍手數、Likecoin，對我來說，反應的不是創作的價值，而是「人有多想要錢」，不是說好的文章沒有人拍手，或所有拍手數高的文章都不值那個拍手；也有許多作者默默地、安靜地繼續寫著、作著自己原本就在創作的作品；但同時，現在的Matters，打開來，我會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對錢的渴望，赤裸的、或者說生猛的、理直氣壯的、坦然的，一股無所不用其極、只要沒有直接違規什麼都可以的強烈渴望。

說，這是人性，因為拍手不用成本，而人又總之為金錢所驅動，反對「為了錢而寫」，簡直就是違反人性，和市場對著幹，腦筋壞掉，不可能，過於理想主義、販賣崇高道德立場。

不是反對錢作為創作的報償，甚至不是反對「為了錢而寫」，只是當錢變成主要誘因，甚至唯一誘因，人追逐的就不再是如何寫出好作品，如何用心寫＼創作，如何提升自己創作的品質，如何盡可能對自己誠實、誠懇地寫，都不重要，唯一的考量，就是上述的：如何最有效率地產出內容，單篇文章也不重要，如何調整發文的頻率，讓整體的投報率達到最高。

你用更高的標準要求自己，但卻看到有些人永遠在試探低標還可以多低。

不久前，朋友問：「你是古夢，還是夢讀？」（典出村上春樹《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

村上這本小說我是十來歲時看的，不太記得細節，只記得小說中，夢讀的責任是把古夢讀出來。我想，我喜歡閱讀，應該是夢讀吧。

後來朋友又解釋說：「古夢在架上很安靜，也很孤獨，它的智慧與豐厚，只有被夢讀閱讀時才存在。在那個當下，雙方都有了意義。」

我一聽，立刻想：啊，那麼也許我是古夢。

但也許這也不是只能二選一的事，不管是讀別人的文字，或者自己的文字被閱讀，在產生共鳴的當下，總會有種相認的感動，彷彿遇見有同樣波長的靈魂。

我曾經在Matters上，有過這麼些美好的相遇：我讀到許多深深打中自己的文字，也感到被深切讀懂過。

現在，我不太會再有這樣的期待了。最近一次，把文章貼在馬特市上後，我感覺自己和豬肉檔上等待被顧客光顧垂青的豬蹄膀沒有兩樣——有人願意抬眼看你兩眼，甚至不用讀，只要願意拍手，就已經要感激不盡了。

——我覺得自己的文字很廉價。

——遑論期待在文字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