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瑪麗安·穆爾詩歌閱讀

詩人的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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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raveyard


Man, looking into the sea—

taking the view from those who have as much right to it as you have it to yourself—

it is human nature to stand in the middle of a thing

but you cannot stand in the middle of this:

the sea has nothing to give but a well excavated grave.

The firs stand in a procession—each with an emerald turkey-foot at the top—

reserved as their contours, saying nothing;

repression, however, is not the most obvious characteristic of the sea;

the sea is a collector, quick to return a rapacious look.

There are others besides you who have worn that look—

whose expression is no longer a protest; the fish no longer investigate them

for their bones have not lasted;

men lower nets, unconscious of the fact that they are desecrating a grave,

and row quickly away—the blades of the oars   

moving together like the feet of water-spiders as if there were no such thing as death.

The wrinkles progress upon themselves in a phalanx—beautiful under networks of foam,

and fade breathlessly while the sea rustles in and out of the seaweed;

the birds swim through the air at top speed, emitting cat-calls as heretofore—

the tortoise-shell scourges about the feet of the cliffs, in motion beneath them

and the ocean, under the pulsation of light-houses and noise of bell-buoys,

advances as usual, looking as if it were not that ocean in which dropped things are bound to sink—

in which if they turn and twist, it is neither with volition nor consciousness.


男人望著海,  

擋住了他人視線,他人也有權像你一樣看海,  

擋在事物中間是人的本性,  

但你不能站在一個人與海的中間;  

大海沒有什麼可給予你的,除了一座挖掘好的墳。  

冷杉排成一行,每一棵樹上都有一隻翡翠火雞腳站在樹梢,  

外表保守,沉默不語;  

然而,克制不是大海最顯著的特徵;  

大海是一個收藏家,迅速回饋一副貪婪的模樣。  

除你之外,其他人也帶著這種外觀——  

他們的表情不再是反抗,魚不再去勘察他們  

因為他們屍骨無存:  

人們撒下網,也沒有意識到他們在褻瀆一座墳,  

他們快速劃開———槳的葉片  

一起移動,像水蜘蛛的腳,仿佛沒有死亡這回事。  

波紋以方陣的形式,一波接一波———在泡沫網之下美輪美奐  

然後無聲無息,消失,而海在海藻之間刷刷作響;  

海鳥遊過天空,動作飛快,發出前世的貓叫聲———  

龜殼在懸崖下撞擊,翻滾,  

而海洋,在燈塔的晃動和浮標的喧囂之下,  

一如既往地奔湧,仿佛不是那片沉落之物必定沉沒的海———  

在那裡,假如它們旋轉,扭動,那既非出於意志,也非出於意識。  



注釋:摩爾與母親一起去海邊時,一個男人站在她們前面,擋住了視線。她母親說,喜歡站在事物中間是人的本性。於是她寫下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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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莫爾的詩有一定的訣竅,因為好心的莫爾往往會留下一個入口,這個入口在詩作中作為一個關鍵的闡釋性句子出現。在這首詩中,入口可能是第五行:“大海沒有什麼可給予你的,除了一座挖掘好的墳。”在反復重讀詩的其他部分時,不斷地回看這一句,就可以以某種合適的方式抵達莫爾所表達的真實。


前四行描述了莫爾和母親的一次看海經驗,以及母親所說的話:“擋在事物中間是人的本性。”這一句對人的戲謔表達引發了詩人的思考。詩人發現,大海不應當被視作一個可以被遮擋的普通事物,人們忽視了大海的真正特徵:一個貪婪的收藏家,一座敞開的墳墓,一個死亡之地,一個沉落之物必定沉沒的海。關於大海的貪婪和收藏傾向,詩人用“翡翠火雞腳”來表現。一排樹梢上的翡翠火雞腳呆呆地站著,仿佛在誘惑著大海的來吞沒它們。大海迅速回饋一副貪婪的模樣:向岸邊的樹伸出波浪。之所以是用一排而非一個來誘惑貪婪的海,是因為海浪一排排湧來的,所以勾引物也應當是一排的。莫爾把整個陸地凝結成一排翡翠火雞腳掛在樹上,海要用一切事物來填滿它的墳墓。


“除你之外”也就是除了第一句的擋住視線的男人之外,還有大量的人們都有相同的遲鈍。而對於這些人,大海甚至都不屑於勘察,因為他們已經莽撞地乘著船自己駛進大海當中,在為他們準備的墳墓或者收藏盒上撒網。他們已經屍骨無存,因為他們由於遲鈍而忽視了自己的死亡,仿佛死亡離他們很遠。他們像火雞腳一樣呆滯,但並不比翡翠更誘人。


大海充斥著死亡的象徵:無聲無息消失的波紋,任由海浪擺弄的龜殼,尖叫著快速飛過的海鳥。海鳥發出前世的貓叫,意味著海鳥明白死亡,它沒有忽視死亡,所以它發出驚恐的死亡的叫聲———前世的叫聲。燈塔的晃動和浮標的喧囂是遲鈍的人類痕跡,死亡的海就緊貼著人類奔湧著,人們熟視無睹,仿佛海沒有什麼可怖之處。但是最後一句指出,如果海浪將燈塔和浮標旋轉扭動,這些動作就是死亡——既非意志,也非意識,而是死亡。


莫爾對海的創造性書寫營造了一個恐怖的宇宙:敞開的墳墓貪婪地想要收藏和吞沒一切,死亡在四處翻湧,海鳥發出恐懼的貓叫,而人們卻熟視無睹,麻木地行走在危險之上。海的龐大和不可估摸的深邃加劇了這一恐怖。在莫爾這裡,能指(這首詩所寫的海)的運行總是由所指(這首詩之外的海)的運行來作答,因為用語的遊戲,或詩人支配語言的意願,本身就是由無盡內涵與外延的交換構成的。詩人通過海的運行重新書寫了海:一座掘好的墳,永遠等待被更多的死亡填充,永遠無法填滿。


DD

這首詩有兩個重點。一個是人的本性,“人喜歡站在事物的中間”,另一重點是大海之為墳。

人總是高看自己的存在,樂於支配事物,甚至是他人,這種心理上的驕傲轉化為行動,就成為“站在事物的中間”。而非常不巧的是,詩中的男人站在詩人與海之間,他行動上的強勢凸顯了他目中無人的傲慢。對於他所試圖霸佔的海的風光,詩人知道而他所不知的是,那海洋並非可以佔領之物。於是詩人揭示到,那男人的貪婪與傲慢,海洋只將會十倍償還于他,“大海是一個收藏家,迅速回饋一副貪婪的模樣”,他倘若試圖走到大海中間,佔領大海,他的結局就是迅速地沉落並且沉沒。


在詩歌中,詩人描寫海底的屍骨,將那“人喜歡站在事物中間”的本性推及更多的人;詩人也解釋了為何人類即使面對這個貪婪的大海也毫無畏懼,因“燈塔的晃動與浮標的喧囂”如炫目的幻影,人在自視強力的迷障中看不見真實的危險。


詩中的大海仍可擴張到更多的事物,甚至說可以擴張到所有事物——因為人總是對一切事物抱有未經反思傲慢,而那些地方都隱含著真實的危險。


在詩歌的主題之外,詩人訴說的方式也非常有趣,“大海沒什麼好給予你的,除了一個挖掘好的墳”。一個曾學習過生物解剖的詩人,她機智而尖銳地點明瞭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的愚蠢。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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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烟錢年均香烟受害者數量,相當於整個二戰期間受難猶太人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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