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副不仁》的切尼

不少政治人物的電影講的多是一國之首的故事，但是這套《為副不仁》(Vice)卻以前美國副總統切尼(Richard Bruce Cheney, or Dick Cheney)為主角。或許因為他雖是喬治布殊(George Walker Bush)的副手，卻被視為美國史上最具權力的副總統之一。

這套《為副不仁》引起傳媒關注的焦點，主要是基斯頓比爾(Christian Bale)增肥40磅飾演切尼這個角色。電影由亞當麥奇(Adam McKay)執導，還有實力派女演員艾美阿當絲(Amy Adams)飾演前副總統夫人琳恩(Lynne Cheney)。故事描述切尼從一個醉酒失意的年青人，一步步晉身成為美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總統。

電影以黑色幽默的手法拍攝，充滿不少對美帝的諷刺。與其說這是有關切尼的自傳式電影，不如說這是反映美國人不滿切尼擔任副總統期間如何在行政機關(Executive Branch)中擴大個人的權力，甚至足以影響總統的決定－－包括在外交事務上採取強硬的鷹派作風，並且不惜發動戰爭攻打敵國。電影中的切尼上任後即在不同部門安插親信有利日後的控制，並在各主要部門擁有自己的辦公室。即使是總統的辦公室，也要求呈上任何事情前要先行向他報告。

行政一體化

記得多年前看過《驚天大刺殺》(JFK)後學懂了軍事工業集團(Military Industrial Complex)這個名詞，如今《為副不仁》卻又讓我認識了行政一體化理論(Unitary Executive Theory)：這是美帝的鷹派政客相信其國家憲法已賦予總統控制整個行政機關的權力。此論點源於他們對美國憲法第二條的解讀，認為這條憲法中的歸屬條款(Vesting Clause)與「維護條款」(Take Care Clause)已構成一個由總統直接控制的統一行政部門。即使總統本人不同意，他仍要忠實地執行法律，並可以他的總統行政權力執法及管控其他執法者。

電影最有趣的是導演虛構了一場飯局，由餐廳經理向切尼、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Donald Rumsfeld)及副國防部長沃爾福威茨(Paul Wolfowitz)等人推介以下幾道「名菜」：

• 敵方戰鬥人員(Enemy combatant)：這是美帝為阿蓋達(Al-Qaeda)和塔利班(Taliban)的恐怖分子創造出來的「身分」。美帝認為只有合法戰鬥人員(lawful combatant)才可享有戰俘的待遇，而這些恐怖分子既不屬於平民組織的非法戰鬥人員(unlawful combatant)，亦不代表任何合法國家，故此不屬以上類別及不受國際公約保護。喬治布殊的政府就是基於以上「論點」將疑似阿蓋達和塔利班分子視為敵方戰鬥人員。
• 非常規引渡(Extraordinary Rendition)：這是美帝政府人員將目標人物綁架後從一個國家以法外轉移(extra-judicial transfer)至另一國。9/11事件後，美帝以此方式在境外緝拿疑似恐怖分子，將他們送往海外監獄關押審訊，以便繞過引渡上的法律障礙。不過這種做法卻有損相關國家的主權及侵犯當事人的基本人權。
• 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Guantanamo Bay Detention Camp)：2002年美帝在古巴關塔那摩灣海軍基地設置一所軍事監獄，用作拘留被俘擄的敵方戰鬥人員。這所設於海外的監獄代表美帝可以在非領土範圍仍然擁有控制權，並以非人道方式處置這些戰鬥人員。
• 戰爭權力法的解釋(Wars Power Act Interpretation)：這部法律原本是以國會約束總統對外發動戰爭的權力。法案規定總統發動戰爭前必須通知國會，經國會書面同意授權宣戰；或在緊急情況下，例如領土、國家財產或其軍隊遭受攻擊，由總統發起軍事行動。法例規定總統派出軍隊前48小時內必須通知國會，未經國會授權或宣戰的軍事行動不得在當地停留超過60天，到期後於30天內撤離。不過經歷9/11事件後，美帝以非一般的方式解釋有關法律，間接增加總統發動戰爭的權力。

電影藉著以上的「名菜」提出以切尼為首的美帝鷹派政客在9/11事件後如何「出師有名」進行一系列反恐行動，以強硬的軍事手段加強他們對美國境內外人士的監控及突擊追捕行動，授予總統在沒有國會批准或司法審查下，可以擁有拘留、嚴刑審問、竊聽和間諜的權力，並且一切也在行政一體化的保護傘下執行。

也許有人會說：今天當我們痛罵中共政權的「強力部門」以「洗頭艇」在境外強行捉拿香港人到北方帝國拘禁時，同樣美帝亦以非常規引渡的模式捉拿敵方戰鬥人員，然後拘禁在境外的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或許我們明白阿蓋達策劃的9/11事件為美國人帶來極大的傷害，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合理化任何國家政權以不人道的方式對待涉嫌違法的人士，不論那是民主自由的國家，抑或是共產極權的政府，我們應當尊重任何種族人士應有的人身自由和權利。

發動伊拉克戰爭

除此以外，9/11事件發生後兩年，切尼多次公開聲稱伊拉克擁有大殺傷力武器，促使喬治布殊以「反恐戰爭」為名重新啟動伊拉克戰爭。切尼更表示侯賽因(Saddam Hussein)和阿蓋達有一定聯繫，儘管喬治布殊曾於9/11事件後收到一份機密簡報表示沒有可靠的證據證明兩者有任何重要的合作關係。及至2004年9/11事件調查委員會得出結論，再次表明伊拉克與阿蓋達沒有任何「合作關係」，但是美軍已經在伊拉克投入了12萬美軍進行攻擊。

電影的主題其實十分清晰：將切尼描述成為一個不斷追求權力的政客，以行政一體化理論挾著總統權力控制一切行政機關，並以保護國家人民之名不斷窮兵黷武，最終雖然瓦解了侯賽因的伊拉克政權，卻同時造成雙方大量的無辜傷亡，也間接地促使ISIS(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al-Sham)的崛起，讓中東地區陷入更大的動盪中。

無疑《為副不仁》中的切尼是一個權傾美國朝野的副總統，然而他的鷹派政治立場與他不斷追求權力慾望是否有任何必然的關係？在他人生的歷程中，他的處事作風與政治立場究竟是如何形成？現實的他在懷俄明大學(University of Wyoming)取得政治科學學士及碩士，然後成為聯邦政府的實習生，也因此遇上了拉姆斯菲爾德而踏上從政之路。從尼克遜時期進入白宮、到福特時期出任白宮幕僚長、超過十年眾議院議員的生涯、再到老布殊執政期間成為國防部長……這一條從政的權力之路如何慢慢影響切尼的處事為人？電影似乎沒有為此再作深入探討。

擁有強大的權力從來也是一樣非常可怕的東西，縱是民主自由的美帝也可以出現如此大權在握的政客，何況是北方帝國那個集所有大權於一身的習帝？當我們忘記了汲取歷史的教訓，過去歷史也會重複出現。《為副不仁》說的雖是昔日喬治布殊政府的行政一體化理論帶來的影響，但是這些過去的歷史如何影響著今天美帝的政治生態？對於今天特朗普的執政又有甚麼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