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讀不食子|Atwood和她的《My Evil Mother》
母親節對不同的人有不一樣的情愫,在母親節來臨之前,就已經有無數想要得到母親的愛卻從未得到的女兒們沉入一種陰鬱的心情,畢竟,打開幾乎所有的網頁都在售賣、推廣母親節的產品,而母親在世卻從未給予過愛的孩子們該如何自處呢?我想到一篇Atwood的極短篇小說《My Evil Mother》。
在細數故事情節之前,我還是要說,非常欣慰的是,傳統出版界其實推出了不少關於母親的虛構小說創作,其中不乏對母親角色和母職的審視,讓上述曾經備受傷害的孩子們能夠在這樣的書籍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同路人,不再覺得孤單。我成長的時代是一個「世上只有媽媽好」循環播放的時代,本來就沒有話語權的孩子們在受到了來自母親的虐待後更是求告無門,所有人都會勸告你,母親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多少⋯⋯云云。現在,在不否定正常女性面對母職所付出的一切的情況下,有更多的文學作品踏足禁地,描寫「Evil Mother」們,是如#MeToo一樣的飛躍。
Atwood的《My Evil Mother》是極短篇的作品中蘊藏了海量的信息,卻又恰到好處地令讀者發揮想像力,將故事和自己的距離拉近。兩遍讀下來不禁讚嘆Atwood對短篇小故事的駕馭能力。
故事裡的我跟人稱「crazy」的母親生活,沒有父親的影子。小時候,她母親告訴她,父親被母親變成garden gnome了,就是那種在花園裡放著的陶土燒的小矮人,每每她問到什麼問題,母親時不時會說「去問妳爸!」然後她會去問花園裡的小矮人,還不忘問完了給一個擁抱。
她跟母親的衝突從十五歲的時候母親不讓她跟男朋友Brian交往開始。雖然Atwood沒有明說母親的工作是什麼,但從上下文看,應該是塔羅牌諮商。母親說她的男友注定要出車禍的,所以迫使她跟男友分手。她照母親說的跟男友分手後,在學校遭到了霸凌,因為同學們都說她跟男友分手的原因是有這樣一個瘋狂的母親。不過,成年後,前男友Brian成了販毒集團的一員,暴死在路邊,身中九彈。女主人公覺得或許母親某種程度上說的是對的吧,不過還是因為母親的種種漸行漸遠。
成年後的女主人公發現父親的存在,跟父親建立聯繫的同時得知父親因為野蠻駕駛被關在監獄中一段時間,出來之後就一直在做跟監獄有關的社工。交流中她發現,父親這麼些年送來的禮物母親都沒有讓她知道是父親送來的⋯⋯總之,父親直言很難跟一個總是對、永遠沒錯的人相處——「It's hard living with someone who's always right. Even when it turned out that she was. It can be ...alarming.」而女主人公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也選擇跟母親減少來往。
在父親去世後,她跟母親的關係也是斷斷續續——
I was speaking to her again: speaking to her went in cycles. She would upset me, I would cut her off, I'd relent, there would be peace, then she'd cross the line once more.
這樣的關係我太熟悉了。似乎有一類母親就是從來不會領悟到在子女受傷、生氣的背後是被她們不斷踐踏的尊嚴、邊界和底線,一次次依賴於對方的原諒,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屢屢再犯,無數次的侵犯換來無數次的原諒,對於那樣的母親而言,應該是很爽的體驗吧。
最終的一幕是女主人公面對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女兒跟第一幕裡的自己一樣年紀,十五歲。她為了說服女兒不要出去夜跑,用上了自己母親的例子,告訴女兒自己母親是一個巫婆,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鬼怪,而巫婆這種東西隔輩傳,終於把女兒嚇到了。至此,女主人公似乎在保護了女兒不與外婆親密接觸中受到傷害的基礎上進一步瞭解了自己母親當年的交流方式。有趣的是,場景都發生在廚房,所以單行本的書封面也是這口鍋。
都說很難跳出自己父母當年育兒的方式,如果妳想跳出,那要費很大的勁兒,我現在是理解了。可是,故事裡的女主人公似乎一點勁兒都沒費呢?為什麼一切的掙扎都好像是這個女主人公站在上帝視角就能夠完成的呢?我想,可能是跟Atwood的年齡有關係:如她這樣的作者,高齡就有一個優勢,即wisdom,她用wisdom寫成的故事難怪在我們讀者看來是這樣的信手拈來,又能如此豁然開朗。
兩年前我寫過Atwood新詩集《Dearly》的簡短書評,其中有首詩沒有提及,但一直記憶猶新,在這裡貼在下面,反應的是Atwood和她母親的關係——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讀者送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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