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察朱維爾：驚世疑案》談正義感

2020 年 3 月 16 日

電影《李察朱維爾：驚世疑案（Richard Jewell）》是導演奇連伊士活的新作，這位近九十歳的電影人仍然如此活躍多產，真令人佩服。電影是真人真事改編，主角是1996年阿特蘭大奧運時的一個保安，因為最先發現炸彈，及早疏散人群，將傷害減到最低而被稱為英雄。但不久便急轉直下，反而被懷疑為放置炸彈的兇徒，電影便是講述事件，以及後來如何洗脫罪名的故事。

我知道那炸彈事件，但不知道詳情，也不知道主角這個人物。從電影講述，這位平民，一生奉公守法，而且充滿正義感，一直要當一個執法者為理想。他做過保安之類的工作，例如在大學校園中，對犯規的學生是從不手軟，甚至在公路上（非校園內）截停學生車輛，因為有人在車內飲啤酒。他向校長解釋時，還相當理直氣壯，甚至是他解謮校長曾經對他的囑附，不要讓麻煩進入校園。因此校長對他便有了成見，後來更主動來指証他。

電影一直發展，讓大家慢慢認識朱維爾這個人，很容易認為他的智力有點問題，想法跟一般人不同，有點過分死板，是非黑白分得清清楚楚。犯規便是犯規，不容網開一面，而他面對執法人員，特別是上司，比他高階的，是絕對服從，不會頂撞，別人以為他不知道這些人在愚弄他，要嫁禍他，別人遭到如此對待，被屈，被砌生豬肉，大概會歇斯底里向對方咆哮了，他卻平靜得反常，並認同他們的做法及配合，甚至他的律師質問他為何不憤怒！卻原來他也憤怒，只是對執法者一向敬重，無法向他們發脾氣。

在電影中，如果有反派角色的話，那便是那位FBI探員，他憑自己直覺和經驗，一些對炸彈狂徒的慣常特徵，便認定朱維爾是最有可能的疑犯，也不管證據不足，也有不能解釋的時間偏差，又不去多做調查搜集證據，反而以種種方法去令朱維爾自己招認，甚至是非法的行為，實在看得令人心寒。但想深一層，他當探員多年，當初也大概是充滿正義感，疾惡如仇吧。今次在美國本土的奧運會，竟然出現炸彈襲擊，當然大為緊張，等於是對美國人民的挑釁，當然希望迅速破案，向國人交代，也是向恐怖分子最有力的反擊。因此當發覺朱維爾的背景性格太多脗合，便一口咬定，太快下結論。

可見正義感其實是很中性，打著正義旗號，可以做出跟正義相反的事！老實說，每一個人大概都有正義感，只看他有多大能力和決心，也看能堅持多久。

所以當香港的警務處處長告訴大家他有正義感時，大家便得小心。貴為一哥，他已有一切權力和能力去做，而不只是告訴大家。那麼他做過甚麼事可以令人覺得他有正義感呢？他縱容部下，軍裝的不用佩戴號碼，而連同便衣警員一同拒絕出示委任証，制服可以隨意加外物，完全蒙面出勤，所有違法行為都不被追究，知法犯法⋯⋯有正義感的人會容忍這些行為嗎？而他是有權力和能力去撥亂反正，偏偏他選擇包庇，視而不見，空說甚麼正義感，實在令人齒冷。

剛上畫的電影《追擊黑水真相Dark Waters》或者正好說明甚麼才算正義。主角律師主要為企業做事，如日中天，前途無限，已算是踏入收成期。但當他知道杜邦工業做成的禍害，他的良知無法令自己裝作若無其事，他也意識到對手之強大，社會和政界關係的深厚，而且案件必然一拖再拖，隨時花十年八年仍毫無寸進，但他仍下決心去周旋到底，不為名不為利，只求公義。說到底，就是那些has nothing to gain and everything to lose的人，一個面對巨人的大衛。而最弔詭的是，有正義感並不表示你一定對，也不一定會成功。記著正義感是中性的，是有可能打著正義感的旗號，做岀和正義相反的事。因此聽到以正義感作包裝的說話，便得小心，很可能那只是像義和團那種層次的人和事。

電影中，朱維爾在律師陪同下，質問探員究竟有沒有足夠證據起訴他，最終FBI向他出信宣告終止再調查他，案件告一段，但連一句道歉也沒有，賠償更沒有提。朱維爾後來循民事訴訟幾家傳媒和錯誤指證他的大學校長，得到一些金錢上的補償，但並不等同公義得到彰顯。那位探員可能仍然認為自己沒有做錯，而他也沒有要受到甚麼懲罰。

公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