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春拍顯疲態，日本創業家豪擲近億美金收藏當代藝術

原文刊載於《典藏‧藝術投資》第104期，2016年6月號

今年偏向悲觀的全球經濟展望正一步步得到驗證，美國Q1 GDP 比預期中疲弱，而近年來經濟成長的兩大驅動力來源俄羅斯與中國國內成長也放緩，連帶地瀰漫全球藝術市場的是趨向保守的買氣。這股觀望的氣氛讓兩大拍賣行蘇富比與佳士得的紐約春季拍賣不得不作出因應調整，去年橫跨十天的五場夜場專拍時程縮減至五天，日期也延後至紐約斐列茲（Frieze New York）藝術博覽會後舉行。

拉開春季夜拍序幕的是五月八日週日晚間，佳士得名為《註定失敗》（Bound to Fail）策展式主題專拍。這個由去年開始執行的策略，首度實行時是在同一專場根據策展主題同時上拍印象派作品與當代作品，不但成功製造出話題，引起拍賣圈與藏家們的熱烈討論，成效更是一掃圈內人的疑慮，畢卡索1億7936萬美元天價作品《阿爾及利亞女人‘O’》就是此專場拍出。而今年的《註定失敗》著重在目前尚未得到市場肯定，卻在藝術史有重要地位的當代藝術家，仍舊得到相當好的迴響。包括法國觀念藝術家 Daniel Buren、德國裝置與錄像女藝術家 Rebecca Horn 等七位藝術家都刷新了作品的拍賣紀錄。布魯斯‧瑙曼（Bruce Nauman）的1987年錄像作品《No, No, New Museum》更是一舉登上錄像類作品最高拍賣紀錄的寶座，成交價為164萬美金（含佣金）。此場專拍總額達到7812萬美元，只有一件作品流拍，接近百分之百的全壘打拍出率瞬時稍稍緩解了市場面的疑慮。

但是好消息沒有持續太久，一向擅長印象派與現代作品的蘇富比的首場夜拍卻是兩樣情，五月九日週一晚間舉行的印象派與現代夜拍總成交金額（含佣金）為1億4454萬美金，離估價（不含佣金）的低標1億6480萬美金還有一段距離，創下蘇富比近年來該場夜拍的新低紀錄。儘管總成績不甚理想，當中還是有些許亮點。拍賣一開始的小高潮來自德加斯（Edgar Degas）的小型雕塑《大阿拉伯姿，第三版本》，儘管最近於紐約當代美術館（Museum of Modern Art）舉辦的德加斯展覽是針對紙上作品與油畫的梳理，此件作品落槌價還是拍出125萬美金，大幅超出估價高標的80萬美金。隨後登場的保羅席涅克（Paul Signac）《港岸樓房（聖托貝）》尺幅不大，可是是首度在二級市場中露面，引發現場競標者熱烈出價，拍價快速地超越估價低標800萬美元，一路爬升至870萬美元，電話競標者加入戰局後，數字更攀升到930萬美元，最後由電話端競標的買家拍得。而此次蘇富比卯足全力宣傳的羅丹（Auguste Rodin）大理石雕塑《永恆之春》也不負眾望，吸引多名藏家現場與電話競標，這件精緻優雅的雕塑最後由電話競標的藏家以2041萬美金（含佣金）拍得，現場也響起掌聲，慶祝這個刷新藝術家拍賣紀錄的標誌性時刻。另一焦點拍件安德烈德朗（Andre Derain）的《Les Voiles Rouges》出價則停留在1250萬美元許久，儘管拍賣官 Oliver Barker 頻頻詢問，最後仍以流標收場。賈柯梅蒂（Alberto Giacometti）仍然霸佔市場寵兒的位置，雕塑與繪畫全數拍出；而莫內依舊魅力不減，受限於今年徵件，即使沒有太過吸睛的作品，本場前十名成交紀錄中還是有三筆是屬於這位印象派大家，作品分別被美國與歐洲藏家收藏。蘇富比首場夜拍則結束在現場一位亞洲藏家以193萬美元（含佣金）拍得夏卡爾（Marc Chagall）的《藍色花瓶》與另一由電話競標者以相同金額拍得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結合》。

佳士得在《註定失敗》發出完美先聲後，第二場夜拍是五月十日週二晚間舉行的戰後與當代藝術專拍。領軍登場的布魯斯‧瑙曼的霓虹燈作品《Eat War》挾帶著上場錄像作品創下紀錄的氣勢，拍出了168萬5000美元的好成績，高於估價高標。接棒的藝術家麥克‧凱力（Mike Kelley）逝世後作品熱度也水漲船高，使用現成物件的拼貼作品《Memory Ware Flat 1》成功刷新去年蘇富比秋拍同系列作品的紀錄，成交價格為330萬1000美金（含佣金）。接下來兩件理查普林斯（Richard Prince）的攝影作品都成功以高於估價拍出，再度顯示佳士得對當代市場精準的判斷力。而在預展時主打的亞歷山大‧卡爾德（Alexander Calder）於旅行印度期間創作的多件作品則表現地中規中矩，大多落在估價間成功拍出。當拍件號碼來到18b — 米契爾（Joan Mitchell）的《午間》（Noon），這幅高掛拍賣廳展牆上的作品迅速吸引買家出手，價格由起價的400萬美金快速攀升，來到605萬美元，而一位來自亞洲的電話競標者中途加入戰局後，與場內一開始投標的女性競標者陷入激烈爭奪戰。場內女士一副勢在必得的決心，在電話競標者喊價到740萬美金時，直接加碼到800萬美金，但最後還是不敵電話端的對手，作品最後落槌價為860萬美金。而巨星級的重量拍品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出現在螢幕上時，現場耳語聲不斷，這幅《無題》（Untitled）在目錄上並未標出估價，起拍價格則是3200萬美元，多位買主透過電話競投，主要負責日本客戶的佳士得專員 Koji Inoue 在4600萬時加入戰局，與戰後與當代藝術主席 Brett Gorvy 陷入膠著的競拍，最後由亞洲買主勝出，場上報以熱烈的掌聲，見證歷史性的一刻。這位早逝的藝術家作品拍賣價格記錄再度上漲了接近1000萬美金，來到5728萬5000美金。接下來的明星作品 — 理查普林斯（Richard Prince）的護士系列繪畫《出走護士》（Runaway Nurse）沒有意外的再度創下藝術家個人紀錄，達到968萬5000美元（含佣金）。另一記錄刷新者則是非裔藝術家凱瑞詹姆士馬歇爾（Kerry James Marshall），壓克力與拼貼繪畫作品《跳水》（Plunge）拍出了216萬5000美元（含佣金），是先前紀錄的兩倍。整場拍賣交易金額為3億1838萬8000美金，頗為亮眼，約87%的拍件，共五十二件作品成功找到買主。

而首場夜拍後慘遭敗仗，與佳士得亮眼好成績相互對照的壓力下，蘇富比專員們臉上的笑容則略顯緊繃，全力備戰戰後與當代藝術夜場專拍。紐約時間五月十一號晚間七點登場的首件拍品 — 羅馬尼亞中生代藝術家亞德里安‧格尼（Adrian Ghenie）的《Self-portrait as Vincent Van Gogh》從9萬美金開始起拍，受到現場與電話投標者的熱烈追捧，價格很快的飆升至100 萬美元，但是鎚子並未落下，數字還在一直向上跳，在接近四分鐘的追加後，最後以215萬美元落槌，成交金額為259萬美元（含佣金），是估價低標的十倍多。首拍的紅盤也讓蘇富比吃下一顆定心丸，接下來多件作品都拍出了估價高標，落槌後時不時都出現掌聲。前一夜在佳士得拍出多件的卡爾德需求依舊強勁，一件曾入紐約當代美術館創辦者 Alfred H. Barr 收藏的《無題》，成交價格是831萬美金（含佣金），是估價高標的兩倍。成交金額為3497萬美金（含佣金）弗朗西斯‧培根的《自畫像的兩幅習作》（Two Studies For A Self-Portrait）也吸引到亞洲藏家透過電話投標，但最後並未能如願拍得。2011年在香港蘇富比夜拍拍出842萬美金的張曉剛作品《血緣 — 大家庭一號》再度於拍場上現身，但已不復當年風光，估價落在500萬至700萬美元之間。經過電話與場內的亞洲藏家幾輪競爭後，由場內亞洲藏家以495萬4000美元拍得（含佣金）。而當作後一件作品，瑞士美國藝術家克里斯蒂安‧馬克雷（Christian Marclay）的裝置《葬骨地》（Boneyard）喊出藝術家拍賣的新高紀錄45萬美金後，現場更是響起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這些掌聲更像是是蘇富比替自己員工提振士氣的加油。而這場勝利也是蘇富比在首季財報虧損接近2590萬美元，高層多名員工出走之時，一場穩定軍心的重要之戰。95.4% 的拍出率雖然是2009年秋拍後的新高，但總成交金額約為2億4219萬美金（含佣金），仍無法與去年同場專拍相比。

而紐約春季夜拍的尾聲結束在五月十二號晚間七點佳士得印象派與現代作品專拍，現場排好的座位已經比兩晚前舉行的當代夜拍稍少，可是入席率仍只有八成座右。令人驚豔的拍賣結果來自英國女雕塑家 Barbara Hepworth 的《Sculpture With Colour(Eos)》，由100萬美元起拍的石灰石雕塑很快超過估價高標180萬美元，電話與現場競標激烈，一路追加到400萬美元，最後以470萬美元落槌，由電話出價的買家拍得。但其餘拍品整體的出價情形並不算熱絡，多件作品都低於估價拍出，即使是莫內的《Au Petit-Gennevilliers》成交價1137萬（含佣金）也低於估價的1200萬，另一件同為莫內的焦點拍品《Le bassin aux nymphéas》出價也沒有想像中熱烈，拍賣官儘管已經試圖延長戰局，但電話端的競標者似乎不受影響，最後以2705萬美金成交（含佣金）。拍賣總結果差強人意，落槌價總金額為1億2190萬美元，低於估價低標的1億3430萬美元，拍出率為86%。

在觀望的氣氛中，原本作品數量就有限的印象派與現代類的作品自是不會輕易釋出，造成今年兩大拍賣行徵得拍件鮮有驚艷之作。受此影響後加上景氣因素，成交件數與金額不如人意也就不令人意外。蘇富比該場夜拍上拍的62件作品中，接近三分之一的拍件並未拍出，其中不乏畢卡索、雷諾瓦等名家作品。 蘇富比印象派與現代全球共同執行長赫蓮娜‧紐曼（Helena Newman ）在記者會表示：「今年徵得作品有許多是第一次上拍，估價相對較難進行。而在現行的經濟狀況下，市場正在進行修正中，這對未來的拍賣是件好事，許多作品也將回歸正常價格。」而戰後與當代藝術類別中，仍有作品屢創拍賣紀錄新高，可見只要拍件質量夠精仍能吸引金字塔頂端的藏家出手。整體而言，無論是印象派與現代專拍或是戰後與當代專拍，總成交金額與去年相比衰退約 20% - 35% 左右。而拍賣行也大幅的縮減今年提供拍件保證金的數量，例如佳士得戰後與當代藝術專拍總計60件拍品中，只有10件提供保證金。蘇富比印象派與現代專拍更是只有1件作品提供了保證金。可見拍賣行在市場看壞的氣氛中，也只能採取的相對保守的策略。

不過亞洲藏家仍是近年來紐約夜拍的主要支撐力，就在蘇富比當代夜拍的會後記者會宣布成交價格超越估價低標十倍的首件拍品《Self-portrait as Vincent Van Gogh》以及另一件成交在1391萬美金的克里斯托佛沃爾（Christopher Wool）《無題》都是由日本企業家前澤有作拍得時，也傳出了前一晚在佳士得創下天價的巴斯奇亞《無題》是由前澤購入。主拍佳士得整場戰後與當代藝術專拍的拍賣官，現為佳士得全球主席尤西‧柏克南（Jussi Pylkkanen ）表示，越來越穩健的亞洲藏家群是佳士得近期耕耘的目標，本次拍賣有接近五分之一的作品是售予亞洲藏家。佳士得為了更好的服務亞洲客戶，目前不但對香港與中國的辦公室進行了整合，九月還將設立北京辦公室。儘管來自台灣的競標者這次現身紐約拍場的人數不多，但佳士得中國執行主席蔡金青表示，台灣藏家的實力與品味一向有目共睹，也一直是近年來崛起的中國藏家學習交流的對象，佳士得將致力於促進兩岸藏家的交流。而被問到台灣藝術品交易稅率調降的政策是否會影響亞洲區的策略，她則笑著說會密切注意一切相關政策。2016年的紐約春季夜拍，儘管仍有創下紀錄的明星拍品，但整體來說反應了熊市中趨於保守的買氣。亞洲藏家的支撐是否能延續到五月底香港春拍與六月的倫敦春拍，將會是下一波的觀察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