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失去新聞自由

黎智英初初被捕時，和三兩好友一同訂閱了一年份的蘋果日報。我從來都不是蘋果的忠實擁躉，文章也只是讀自己感興趣的專欄。在我看來，蘋果的社會新聞報導常常流於片面，內容也不如《端》那般深度有趣。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認為——當然如今要改口——我依然希望，蘋果是香港新聞自由最具象征性的一環，是一間「不可失去」的傳媒。

我們活在一個怎樣的時代？一個指鹿為馬的時代；一個是非善惡都模糊不清的時代；一個「謊言說一百次便成了真相」的時代。

以六四為例，引用沈旭輝教授的論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六四裏的當權者正在被如何「洗白」。一開始是有人質疑新聞的真實性，「過了那麽多年，誰都沒有親眼見過吧」；當發現真實無法簡單掩蓋時，便會轉為汙蔑，「這是境外勢力所為」；若這樣仍然不夠，便會說是人民先使用武力，是暴徒，軍隊只是出於防衛還手而已。最後，當然逃不過偉大復興之類的說法，「若然不是這樣做，中國絕對無法取得現在的成就.....」等等。

用這麽一套邏輯自洽旁人不作深入研究難以攻破的說辭，重構了一個「後真相」，陸陸續續為六四上演反轉戲碼。當知道真相的人不再反辯，當有頭有面的人只能依照「最高指示」說話，繼續下去，或許許多年後，六四便會真的變成一個「由一小撮人捏造的事件」。而那些死在廣場上的人民，那些死在坦克下的亡靈，最終只會變得無人問津。

不論我們是否願意，無可否認的是，我們便是活在這樣的時代。而正正因為我們活在這樣的時代，所以蘋果的報導才顯得彌足珍貴。時至今日，蘋果的社會意義早已大於它的功能意義。它代表著有一群人在黑暗的時刻裹，依然嚮往真實生活的願望。這群人既不抱著什麼政治目的，也沒有任何政治訴求。只是想在真實中生活，僅此而已。我們需要一個像蘋果這樣自由的聲音，來提點我們真實的方向，它或許不夠全面，甚至有些許偏激。但正是因為它存在，我們才不會輕易地被這樣的時代所擺布、所操控。

如果尖銳的批評完全消失

溫和的批評將會變得刺耳

如果溫和的批評也不被允許

沈默將被認為居心叵測

如果沈默也不再允許

贊揚不夠賣力將是一種罪行

如果只允許一種聲音存在

那麽唯一存在的那個聲音就是謊言

如果他朝一日，我們確實失去了蘋果，失去了新聞自由，希望我們每個人心中依然能有一把尺，堅定地維護著我們的是非對錯觀，不要讓時代模糊了我們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