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孕讨论里，有关泛知识分子随想

今天看到有人把对代孕女性的同情和对外卖骑手及相似弱势群体的困境相互比较，声讨对代孕持讨论态度的观点。除了自由、压迫、内卷、异化、平等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外，这里还有一个区别是我们和这些受到潜在压迫的人之间的关系。网络上为一切弱势群体代言的基本上是一拨人，泛知识分子，但他们和骑手、代孕者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点外卖是个三角关系，消费者、骑手、资本，三者相互间都有紧密的相互联系。为骑手声张的泛知识分子里大多数肯定都是点外卖的，所以对泛知识分子来说这也算是三角且互动关系，一边声讨资本一边用资本平台点外卖，一边同情着骑手一边让他们加速送餐。

但这波代孕声讨里，是不存在三角关系的，代孕购买和代孕服务是个双向关系。绝大多数声讨者处在这两类人外，单向声讨购买者，单向同情代孕者。但如果我们自身在这个双向关系中呢？我们有需求成为购买者，或者我们有意愿成为代孕提供者。老友记里，Phoebe帮弟弟和他不孕的女朋友生了个三胞胎，好像也没有不妥，甚至挺让人感动。所以声讨到底是反对代孕，还是反对那些不太妥当的代孕？反对的同时该如何划清界限表明立场？

在外卖骑手事件里，消费者为骑手真正打抱不平的方式可能有两种，第一联合抵制资本平台拒绝使用外卖服务直到平台给骑手优渥人性的待遇，第二默默给骑手打赏让他们每单多得一些，但显然这两种都在损失自己的利益。泛知识分子很清楚自己在每一单外卖里是如何加剧这样的恶行的，但不点外卖又对自己过于苛刻了，正好有这个三角关系制衡，可以对一方全力声讨，对另一方持续催促，以达到不具体作为的心理平衡。代孕讨论就更容易了，外卖好歹还能看见具体的人，感受到人家在大雪大雨天里送餐不易，代孕的需求和痛苦实在是太遥远了，支持或不支持，都显得轻而易举。

绝大多数的舆论争端，都是三角关系或者双向关系。我们所在的关系一旦是单向的，道德优越感和判断轻易程度就上升；关系一旦形成双向，自身在其中的不合理行为就要在别的关系里找补平衡。

泛知识分子们要警惕自身的圆滑和惯性的批判，时刻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今天我们的生活里有大量的不可撤销的系统性之恶，从是无力回天，不从是天生气运，都可以轻易地自洽。但是否有从和不从这二元之外的第三条路，在不可回避之恶中行善，为实际行动和关怀留一点空间才是泛知识分子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