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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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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詞無形@香港文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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喺「七仔」嘆多一陣冷氣,拎住罐青島,喺門口食埋支煙。見唔到「黑仔」。笠返個死人頭盔,爬兩層樓梯,繼續搵命博。34度,個新人乜柒都唔識,佢自己一邊燒,仲要一邊教,南哥都唔知自己到底流咗幾多汗,佢覺得個人似個天氣咁濕滯。

原文刊載於虛詞・無形

文|周丹楓

南哥用魚骨撩緊牙嘅時候,阿成同佢講,晏晝自己有個親戚過嚟,叫佢幫手帶一帶。電視度,第一場馬啱啱跑完,茶餐廳裡面,大家都「X」一聲。

喺「七仔」嘆多一陣冷氣,拎住罐青島,喺門口食埋支煙。見唔到「黑仔」。笠返個死人頭盔,爬兩層樓梯,繼續搵命博。34度,個新人乜柒都唔識,佢自己一邊燒,仲要一邊教,南哥都唔知自己到底流咗幾多汗,佢覺得個人似個天氣咁濕滯。

上樓前,南哥例牌喺屋邨一張有路燈照到嘅凳上面吃包花生,飲多罐「藍妹」,碌陣手機。自從阿仔幫佢「down佬」左「飛士仆」,教佢喺上面睇片之後,南哥就開始日日睇啲貓貓片。幾個見慣見熟嘅麻甩佬有時會離遠嗲兩句:「乜今日咁遲啊。」

返到屋企第一件事係沖涼,唔係老婆又要話佢臭。除衫嘅時候,手愈嚟愈難舉起,搞到佢成個傻仔咁樣。當凍水淋到硬倔倔嘅身體,就好似將啱啱砌完沙雕嘅手浸入海水。佢突然醒起,成家人已經好耐無去過海灘,不過喺抹乾身之前,呢件事,已經隨住啲灰白嘅頭髮,一齊衝左落水渠。

一嚿石咁坐低,老婆響廚房趕出嚟,舀一碗熱湯,每一日,只有當南哥飲呢碗湯嘅時候,佢先會發覺自己呢一日嘅攰。

「聽日同玲姐食飯唔好又成碌木咁樁喺度。」

老婆一邊講一邊擺低前日食剩嘅叉燒。

「衰仔出嚟食飯!」

半夜南哥又俾自己嘅鼻鼾聲嘈醒,當佢擘開眼望住溶溶爛爛嘅天花,佢可以清楚聽到自己郁唔到嘅身體裡面,傳嚟,細個嗰場,成個山頭火燭個陣,立立(歷歷)亂,嘅銅,鑼聲。

「要買樓就要快啲啦,而家樓價愈升愈快。」

「你知我老公好鍾意而家東頭邨間望到海嘅公屋。」

老婆尋求認同咁望一望老公。

南哥「哦」左一聲。

「望到海嘅私家樓,我哋真心買唔起。阿南依家就話忙,搵到啲錢,但世事好難講㗎嘛,如果過兩年少咗嘢做⋯⋯同埋你知我哋個衰仔成績唔掂,咁要準備筆錢俾佢外國讀書。」

南哥望住張點心紙,諗緊嗰個「 」字到底點讀。

從褲袋攞疊錢出嚟埋單,嗰個收銀望咗兩眼南哥啲黑鼆鼆嘅手指,嗰下,佢差啲想發火,但,唉,算,老婆個朋友喺後面住。啲人生著對狗眼喺額頭,由佢。

從酒樓出嚟,南哥一支公行去小巴站等車。雖然有啲人撐遮,有啲人帶黑超,但佢其實無覺得個天咁光猛,佢只係覺得些少熱。可能因為未飲酒,佢有少少吽豆(怐愗)。每每呢個時候,佢會去留意周圍,好矇嘅樓、好散嘅人、好細聲嘅街。佢隱隱約約聽到:

「廿蚊三個!又大又甜。」

唔知係太耐冇去過街市定點,喺南哥嘅記憶度,橙仲喺十蚊三個。

司機換左幾次波,兜咗幾個圈,所有人都喺醫院急症室門口落車。轉兩次,行過黑鼆鼆嘅走廊,南哥喺病房見到甩皮甩骨到,差啲認唔到嘅老母。

「啲藥冇用㗎。」

本身好好地嘅老人家,見到自己個仔嚟,即刻變得炆憎(䒐䒏)。

「啲醫生啦,過嚟望你兩眼,問兩句,簽個名就走,根本就無心醫你。」

老人家發蹄騰咁想要落床,南哥嗱嗱聲擺低個橙,擓實佢。

人老左,係咪就一定會變得long lai(狼戾)?

「我要去廁所啊。」

「阿娟你又想點呀?」

姑娘過嚟問。

扭擰(忸怩)咗一陣,阿娟又話唔落床啦,叫人唔好理佢。

等姑娘走咗,阿娟話

「報應。」

南哥又坐翻低。

「報應嚟。」

搣開個橙之後,南哥就聞阿娟身上面個䘲有嘢燒燶咗嘅馟。

「怪我當年冇好好照顧你哋,而家你阿哥同細妹都移咗民,電話都冇一個,報應嚟㗎。」

南哥搣咗一嚿橙比阿娟。

「但我想嘅咩,你老竇行船,半年先返一次屋企。」

係咪一定要喺人老咗之後,而唔係當時,我哋先會發覺生活係咁澩嫪。

「乜鬼甜橙,酸嘅,依家出邊咩都係呃人。」

如果老母唔係病咗,依家南哥應該釣緊魚,或者喺馬場飲緊啤酒。佢突然間醒起,細個同老母一齊坐嘩啦嘩啦過海去灣仔,嗰度有座天后廟。嗰時個海好闊,風好大。

「睇實你個老婆呀。」

南哥見到阿娟嘴角嘅口水,好似錫料。

臨走前,阿娟靡靡摩摩唔知邊度拎咗封利是出嚟。

「你下禮拜生日。」

小巴喺紅燈前停低,飛機喺屋頂同樹葉之間飛過,南哥諗交通工具縮短咗呢個世界嘅距離,如果世界喺一個人,呢個人個身體,響小巴、火車、飛機、電視、電郵、手機嘅嘈喧巴閉度,同佢老母一樣,回晒塘。

落翻市區,差唔多天黑,喺七仔拎咗支孖蒸,南哥今日想飲啲勍嘅野。行過報紙檔,佢䁽到份《龍虎豹》,想買,但,唉,都係算啦。路邊搵個垃圾桶,問個後生借個火,望住啲趕返屋企嘅人影越嚟越長,聽住車尾燈時唔時響,綠燈開始閃,有啲嘢開始變慢。一啖煙,一啖酒,南哥知道,人生難得自由。

翻到屋企,阿仔霸住部電視打機,老婆一邊煮緊飯,一邊話佢好臭,叫佢快啲沖涼。吃完飯,南哥驚驚青青咁㩒手機,想搵首鄧麗君嘅歌聽吓,佢唔敢叫個仔,唔係一陣兩父子又要嘈交。夜晚,瞓喺床度,老婆提起玲姐講買樓嘅事。

「聽講去澳洲讀嘅話,一年廿萬就夠。」

第二日起身,南哥覺得比平日仲攰,每次休息完都係咁。茶餐廳吃完個常餐A,飲埋個無落糖嘅熱鴛鴦,再買罐嘉士佰。今日終於又見到「黑仔」,但隻貓好似唔識佢,衝咗上樹。

「阿成個親戚呢,又話要搵錢結婚,今日唔返啦?」

「好大件事呀,你知唔知。」

「搞邊科?」

「條友尋日返工嗰陣,唔用個罩,另外啲人話佢啦,佢話遮住咗睇唔清楚。」

「嘩咁好大件事喎。」

「係呀,收工嗰時,佢成隻眼紅x晒,啲眼淚飛哩啡呢係咁流。」

笠頭盔,擸架生,爬樓梯。南哥記不起嗰個靚仔個樣,其實咁樣仲好,自己可以好快唔記得咗呢件事。今日天氣好好,無一個人可以見到自己個影。南哥踎低,拎起面罩,所有嘢變成純白色,好似呢個世界就嚟要穿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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