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仲永》与回归均值

北宋年间，有一位神童，叫做方仲永。传说其五岁就可以作诗，而且文采极佳，乡民花重金购买他的作品，对于一位孩子来说，可谓风光无两。

但是呢，据作者王安石所说，方仲永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创作能力明显不如从前。到了其二十岁左右，可谓“泯然众人矣”。不由得让人感慨。

这个故事，人们常常认为，仲永之所以作诗水平下降，是因为他忙于应酬，没有心思提高自己，缺乏足够的后天教育。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呢，这种说法也太过于单一。

我觉得，方仲永的故事，用卡尼曼在他的著作《思考，快与慢》之中的一句话表述最为精确——“所有表现都会回归均值（return to average）”。

书中，卡尼曼博士讲述了他在以色列空军教授课程的一个故事。

一位飞行员在一次飞行训练中表现绝佳，完美地完成了特技飞行动作，于是飞行教练对其进行了嘉奖，但是在下一次飞行时，这名飞行员的表现却不如以往。另一些飞行员，表现得不尽人意之时，飞行教练对他们大吼大叫，甚至辱骂惩罚，他们往往会在下一次飞行中表现得更好一下。

于是飞行教练得出一个结论，嘉奖会让飞行员心态膨胀，让其迷失自己，无法发挥正常水平。惩罚会让飞行员更加谨慎，从而提高飞行水平。

这个结论看似正确，但是卡尼曼博士得出了更加合理的解释。他说，飞行员的表现并非受到飞行教练嘉奖或者惩罚而改变，他们的水平只不过在回归到平均值。惩罚和嘉奖的发生只不过与飞行表现是先后发生的关系，并非因果关系。表现较好的飞行员，也许只是超常发挥，在得到嘉奖后表现不佳，对于那个飞行员来说也只是正常发挥。同样，表现不佳的飞行员也可能只是碰巧，在得到惩罚之后表现提升，也只是正常发挥。

就像是一个赌徒，在一个晚上一直赢钱，赌博的输赢概率本身并没有改变，只不过恰巧运气好罢了。只要你赌博足够长的时间，你的输赢逐渐趋于整体赢钱的概率。（类似于抛硬币，只要你抛的次数够多，那么正反两面出现的次数会越来越接近。）没有一个赌徒会一直赢下去，也没有人会一直输下去，一切都取决你所玩的游戏，输赢概率是多少。

那么方仲永呢，就是那个发挥超常的飞行员，或者一晚上一直赢钱的赌徒。他误把自己的好运气，当成了天赋。而众人呢，是那个发挥失常的飞行员和输钱的赌徒，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在往运气好的方向靠拢。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方仲永最终变成了普通人，跟方仲永同时期长大的孩子，也变成了普通人。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消失的天才，只不过回归到了平均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