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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一(黃子翔),藝文記者,自由撰稿人,小說創作人,科幻/搖滾/另類文化愛好者,藏書人。合著有《谷之旅--在地圖消失處的探索旅程》。ig:@watermoonone.waterflow。 │medium.com/watermoonone│matters.news/@watermoonone│vocus.cc/user/@watermoonone

【專訪】陳育強 畫字的人

(编辑过)
//陳育強於《天雨粟》交出十九幅作品,當中西洋畫和漢字的成分較重,書法元素較少,不乏流露禪味與機鋒,於西洋畫、漢字、書法之間互為轉化,他覺得很好玩、很有挑戰性。這次展覽,儼如打開了一個議題//
(圖:水月一)

若非陳育強解畫,觀者在他的個展《天雨粟》所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幅幅抽象構圖,未必想到這些作品,原來以書法藝術、漢字美學取經。「我把漢字看成一幅畫,讓筆劃和組成部分解構又拆解,然後以西洋畫的繪畫方式處理畫面。」有時是追求合理視覺布局的冷抽象,有時是以充滿動感與情緒的書法替代熱抽象,他的想法不斷替換,形成宛如抽象畫又似拼貼畫的有趣場景。「我不會以書法家自居,你可以叫我書法藝術家。」從主人公的視點看漢字,看得見田園、湖泊、天際,甚至經文,寬廣得就像宇宙,既中西混雜,也介乎具象與抽象之間,無邊無際,自由徜徉。

《此》構圖簡約,筆劃較易辨認。(圖:水月一)

重拾書法藝術興趣

陳育強自十二歲開始寫書法,1983年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及後在美國密歇根州克蘭布魯克藝術學院取得藝術碩士,一直專攻混合媒介創作,並於1989年開始在中大藝術系任教藝術課程,2016年退休後,重拾書法藝術的興趣,原因跟年紀漸長有關。「不想再做頗費氣力的混合媒介創作,也想善用時間。」甚麼是自己才能做得好的?思前想後,他摸到了從現代藝術過渡至當代藝術之間那一塊,也就是把西方繪畫傳統,與中國書法傳統連接起來,「寫書法的大有人在,我更想從書法傳統加以發展。」他於2017年辦了一個iPad書法展,「我想從書法傳統走出來,不想完全甩掉。那是一個起點。」

以書法藝術介入當代藝術的創作者,並不多見,較著名的有內地的徐冰,香港也有徐沛之等等,「較少藝術家涉獵的原因,是很容易便跌進書法傳統,還是用毛筆、宣紙的話,想像力便局限了,難以用另一個角度審視漢字,而漢字的魅力,是箇中的結構和意思,這些都是藝術家較少觸碰的素材。」陳育強坦言,自己在創作之初,找不到太多參考,「不知怎樣做才叫合理、正確。」但寫着畫着,他漸漸走出自己的路,「甚至覺得空間很大。」

《覺》是這個系列較早期的創作。(圖:Contemporary by Angela Li)

冷抽象風景畫

在Contemporary by Angela Li舉行《天雨粟》展出的《覺》,約一年多前成畫,是這個系列較早期的創作,就如其名,他彷彿覺悟出這種獨門的畫字法則。「那些交叉讓我想到辮子,我索性畫一條辮子出來。」「目」則如一堆烏白斑駁的雲捲,最底的「丿」和「乚」則見筆劃。有趣的是,他處理畫面時,不依漢字的原本筆順,哪個部分有想法就先畫出來,他再一次強調:「我是畫字,不是寫字。」

另一幅較早期作品《斷續繼碎》,讓「繼」和「斷」混為一談。他把「幺」畫成扭毛巾似的狀態,濃墨糾纏,畫面右方的「斤」字形則清晰可見。「繼」和「斷」的字意剛好相反,以不同畫法把兩字湊作一起,形成一熱一冷對比,也甚玩味。《上下》跟《斷續繼碎》異曲同工,畫面藏着「上」「下」二字,以一劃作地平綫也成分割綫,上有雲塊下有泥田,好一幅冷抽象風景畫。

《秘》、《之》同以冷抽象的繪畫方法處理,《秘》左右部分挨擠依傍,畫面清晰不難看穿;《之》的一劃一斜,成了冷峻的幾何分割綫,陳育強把筆劃最後那條尾巴畫成晚湖,意境出來了,「『之』字很有趣,在圖形上很特別,而在字義上沒有具體內容,是『Empty』的。」他笑說,選來作畫的漢字,不是自己特別鍾愛或對自己有特殊意義,更是直覺而為,「把字看得久了,畫面自然浮現。」

雙聯畫《拭擦心塵》,畫的是《心經》。(圖:水月一)

找彩蛋

《拭擦心塵》是一幅雙聯畫,他這次畫的是《心經》,通過加與減、顯露與收藏的方法作畫。他說,《心經》的主旨,也就是超脫煩惱的方法,是離開世俗,所以他不停把「不」、「無」、「空」等字畫進去,畫面亦見「心」、「集」、「一切」等等,他亦把一些不需要的字詞抹掉,有些又留下一點點痕跡,觀者看畫時,猶如找彩蛋一樣。

《光》似是一堵伸出尖銳鐵枝的橙色的牆,既簡約也燦爛。《心》是我其中一幅很喜歡的作品,畫面如一片混濁晦暗的夜幕,亮了三點捉摸不定的燈火,照出一彎迷霧裏的物象,意境無窮。

陳育強於《天雨粟》交出十九幅作品,當中西洋畫和漢字的成分較重,書法元素較少,不乏流露禪味與機鋒,類似的書法藝術作品固然不多,但他提到中西文化自有許多參考指涉之處,於西洋畫、漢字、書法之間互為轉化,他覺得很好玩、很有挑戰性。這次展覽,儼如打開了一個議題,他坦言會繼續「畫字」下去,甚至開拓更多可能性,「或者實驗一下,文字在看得見與看不見、明與不明白之間,可以走多遠。」

(原文刊於2022年3月24日香港《星島日報》副刊)

《𨘋》和《隨》也是一對。(圖:水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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