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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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流叙事 | 东亚日常 | 女性主义 来自三个女性的创作 为了表达、思考、记录、可能性的创作

小学里那些“服从性”测试…

他们在模具里压抑住了生命原始的活力,克制而顺从地成长,终于被组装为一个符合出厂配置的“机器人”。——迪西

最近无意中听了一期关于小学校规的播客,在播主们细节满满的描述中,整个人好像瞬时被拉回了当年那个满是条条框框的世界里。好多关于小时候五花八门的校规涌入脑海。比如做作业不能用除了蓝黑之外颜色的笔写字,理由似乎是其他色笔写字显得不严肃;要及时帮老师清理掉粉笔盒里的粉笔头以免老师生气;上课中途禁止拿起水杯喝水,否则就是对台上讲课老师的不尊重;听课时双手要笔直地叠放在一起,举手回答问题同样要笔直地举着,若是小手稍微弯曲,便会与态度不端正挂钩;上课不小心打个盹儿还会被点名叫起来罚站,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全班同学知道你在打瞌睡… 

这些奇怪的规则细数起来多样且细密,跟周围的姐妹朋友们讨论起来,会惊讶的发现,哪怕大家读的不是同一所小学,却或多或少拥有相似的经历。如今大家谈论起来,在对这些规则感到不可思议之余,还会惊叹于当时乖乖遵守的自己…小小年纪的我们,为了争当老师口中遵守纪律的好学生,只能小心翼翼、听话服从,以至于异化成这些奇怪规则的拥趸。 

这些规则里头有一条不得不说,那就是每天上学都必须严格佩戴校章。那时候,学校门口每天都站有高年级学生负责检查同学校章、红领巾佩戴情况,发现没佩戴的,一律扣分处理。然而,这个扣分不止关乎个人,还会影响到班级评比“文明班”称号。因为自身的小小疏漏而影响集体荣誉,这样的“责任”实在太过重大。为了不被扣分,有些家在附近的同学便折回家去取校章了。 

当时小学离我家走路不过十分钟。刚上一年级那会儿,我也还是个虎头虎脑的傻孩子。有一次忘了带校章,走到校门口被拦下,我居然被吓得着急忙慌哭着跑回家,拿回象征着“通行证”的校章。至今还记得那时候我哭着鼻子跑回家后爷爷大惊失色的模样。他老人家还以为我在上学路上遇到什么歹徒哈哈。 

如今长大看来这分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小孩子不一样,当时是真害怕,怕被扣分影响班级荣誉,怕成为一颗被唾弃的“老鼠屎”。所以自打那次被吓哭之后,我便在书包里多放一块备用校章,等到后面成为少先队员拥有红领巾后,我的书包里又多了一条备用红领巾。在努力服从而又谨慎细致的道路上开启第一步… 

后面牢记佩戴校章红领巾这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成问题了。六年“班长”的重担才是我最漫长的服从性测试…老师口中那句“班长要以身作则”就像一个锃亮无比的紧箍咒一样紧套在我头上。无论是早晨带领全班早读,还是下午找各种各样的练习题板书给同学们…我都乖乖认领并认真完成了。可是为什么老师只考虑我今天有没有比其他同学早到,找的练习题难易程度如何,班级纪律有没有管理好,而不关心我站在长条板凳上抄黑板字脚尖踮得有多高。 

六年时间里几乎都是不同的老师,可小地方的社区学校似乎班长一职是延续制的?四年级的我鼓起勇气跟老师说“我不想干了”,但却因为性格过于绵软而被劝下。紧箍咒最终没能摆脱。我继续在每一次胆战心惊中,以及每一次乖乖点头中,像被蚂蚁叮咬一般,不知不觉变成了谨慎细微的模样。而当我转过身看到我的同学们,在一次次的矫正、批评后,他们把手举得笔直回答问题的认真模样、一个个把刘海剪至眉头上那种精气神…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好事。 

不知道如今的我,性格里头有多少部分来自小学的服从性测试。在那个时空里,我只是众多小孩子其中的一员。多年后透过文字梳理,自己能以更成熟的目光重新剖析当年的心绪。那个时候,每个人的表现时时要跟自己所在的群体挂钩,谁都不想被说成是一个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每个同学都像一个个机器人,在最活泼和个性张扬的时候,被用统一的标准规范起来,变得服从、乖巧、谨慎。 

十多年后,这群小孩子长大了,到了自由度更高的学府,却因过于保守顺从而缺乏创造性。上层建筑用各种方法撬动大家的创新能力,却在小孩子还是幼苗的时候给他们套上模具。他们在模具里压抑住了生命原始的活力,克制而顺从地成长,终于被组装为一个符合出厂配置的“机器人”,来应对这个一切都纷繁复杂、瞬息万变的世界。而到这时,他们终于发现,“创新”这个词汇离他们愈发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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