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危今天也在追求幸福79：面試

早安，難得的早起，氣溫卻冷到牙齒忍不住喀喀喀的顫抖。

*

瀕危似睡非睡一整夜，它堅信是自己睡前忘記把被子換成厚棉被，受凍整晚的原因。

它好緊張啊，今天就要去面試了。

心臟躁動個不停，思緒用飛快到以致思緒迷失方向的速度，表達對緊張的讚同。

可是瀕死還需要腦袋。

「快點清醒吧，我昨天平靜的心神。」

它還需要它的幫助。

瀕危先替自己裹上一件厚外套，門外勇氣在招呼它吃早餐。

「看你這麼早起，一定很期待！」勇氣打趣的說。

「我的身體可真是太期待了，期待到整晚都睡不好。」瀕危打了個呵欠。

「你平常也這麼早起？」瀕危覺得有些奇怪，除了半夜，不管它什麼時間起床，都能看見勇氣活動的身影。

「當然，我是早睡早起的奉行者~」勇氣圍著一條大大的毛絨披肩，遮蓋了它的動作。按照它的習慣，現在應該是雙手插腰，驕傲的挺起胸膛吧。

「超健康的習慣呢。要不要上來？這時候的地面過於寒冷了。」瀕危蹲下身，向勇氣伸出手掌，詢問它要不要站到自己身上。

瀕危腳套上珊瑚絨的長襪，穿著毛絨絨的室內拖，而勇氣沒有穿鞋，全靠它的小爪子在冰冷的地面行走。

「要要要！」勇氣蹦蹦跳跳的上了瀕危的肩，直接把腳縮進披肩裡保暖。

「果然天氣冷的時候最適合把棉被隨身攜帶了。」它舒服的歎了口氣。

「窩在棉被裡一動也不動更好。」瀕危超級想要這麼做。

「早。」心魔一邊打著大大的呵欠，一邊從房間走出來。它身上披著厚厚的棉被，長得快垂地，腳上穿著和瀕危類似的毛襪與拖鞋。

「你實現了我的夢想！」瀕危真心實意的發出羡慕的讚嘆。

「又沒有人限制你不能這麼做。」心魔懶洋洋的回覆。

「是我限制我自己，這樣比較方便活動。」瀕危想到等下要做的事就直冒冷汗。

「我還沒有練習面試問答。昨晚腦袋亂哄哄的，一點頭緒都理不清楚，所以很乾脆的去睡覺了。」

它們一邊聊天，一邊往廚房走去。

「充足的睡眠可重要了。那你今天還好嗎？」勇氣關心的問。

「有點糟，昨天沒睡好，面試也還再準備。」瀕危老實的回答，

「我想這大概就是命運了吧，只能靠等下的努力，能補一點是一點了。」

「你的心態感覺也有點混亂啊，就像打結的毛線球？」心魔嘖嘖稱奇，這還真是不好的開局。

「還沒準備好就要去面試了，會緊張我想也是人之常情。」瀕危為自己的雜亂思緒找理由，如此回應心魔。

「不然你給自己下點暗示吧。」心魔突發奇想。

「舉例來說？」瀕危對心魔提出的方法挺感興趣。

「例如默念三次昨天你說的，『我今天的表現一定很不錯』，讓大腦將這句話當成接下來的目標，也許你的潛意識就會配合的做出相關行動了。」心魔這麼說，並補充一句免責說明：

「不過以上說法沒有科學根據，就是玩玩。」

「那剛好來做一場隨興的人體實驗唄，讓我試試。」瀕危雙手相扣，閉上眼睛，做出祈禱的姿勢，

「我今天的表現一定很不錯、我今天的表現一定很不錯、我今天的表現一定很不錯。」它默念三次，而後睜開眼睛。

「晚點看看效果吧。」

今天的瀕危沒有像以往一樣急急忙忙的趕進度，而是繼續執行昨日的生活步調：吃早餐、寫作、寫字，先讓心情變得沉穩平靜之後，它才開始準備面試。

整個早晨，實際花費在準備面試的時間只有一小時。

下午時瀕危接到更改面試時間的臨時詢問，時間往後延了半小時。

它不以為意，反而覺得能有更多時間窩在書房繼續練習真是太好了。

它唱歌讓喉嚨熱熱身、穿上特意挑選過的面試服裝和打理造型，在腦海中盤點一遍要攜帶的物品，很好，都帶齊了。

最後瀕危又書寫一些面試講稿，在把資料上傳一份到手機裡之後，它就準備出門了。

勇氣揮手和它道別，心魔雙手抱胸，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我們在房間裡等你回來和我們分享今天的經歷。一路順風。」

瀕危覺得眼眶有點酸澀，它揚起大大的笑容和它們道別。

「祝福我收到了，回頭見。」

*

「真是災難。這雙新鞋雖然款式正式，可是好難走路。」瀕危看著手錶，發現快要到公車到站的時間了，所以它試圖加快趕路的速度，但是一直掉的鞋後跟使它步履艱難。

「可惡。」

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你還在等紅綠燈，看著另一端的公車在眼前跑掉。

還好下一台車還來得及，還好有改面試時間。

綠燈亮起，瀕危熄滅手機螢幕，慢慢走過斑馬線駐足在站牌旁邊。

現在正是準備講稿的好時間，

它已經把常見的面試問題記下來了。

現在，只要把答案填上去，再默念幾次練習口條。

瀕危又掏出手機，指尖在螢幕上敲打，時而輸入，時而倒退，

就像它的思緒一樣，正在經歷建構與修改。

專注的時刻，時間總是流逝得特別快。

「啊，公車！」瀕危猛一抬頭，就看見公車緩緩駛來。

它趕緊舉起手。

「很好，剛剛跟司機道謝的時候，音量和語調都可以。」瀕危在心底為自己加油打氣，也許今天的表現真的會不錯。

一路上它都在準備面試，即使下車後也是。

因為提前抵達目的地，所以瀕危先循著地圖去到一個有點舊、有點亂，藏在民宅裡的公園，找張長椅坐著繼續練習。

「為什麼過路人好像都在關注我？」瀕危不敢抬起頭，把視線放在手機上。

剛剛走進公園時，裡頭在運動的人看了我一眼；有一間店鋪的老闆和客人站在門口聊天；一台臨停在路邊的汽車走下兩個人，雖然他們也聊得很開心，但突然出現一個像我這樣背著包包，穿著一點都不休閒的人在休閒用途的公園，因為好奇看個幾眼好像也正常？

瀕危不敢多想，專注念順講稿。

準備只能說零零落落，勉強夠用；果然成果和努力時間成正比。

他彷彿回到繳交期限前一天，看見那個因為拖延而死命追趕進度的它，不過心態已不相同。

「今天的我，可是好好放鬆過的啊。」

又看了一眼手錶，距離約定時間只剩下10分鐘。

瀕危站起身，大步往公司走去。

它可是提前確認好位置了呢，絕對不會迷路。

瀕危原本懷抱著緊張的心情，伸手準備推開大門，用力一推－

「咦？沒推動？」

瀕危又推了好幾下，厚重的大門聞風不動。

玻璃映射不出內部景色，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人在嗎？」

瀕危內心充滿疑惑。

此時裡頭傳出解鎖的聲音，門從裡面被打開了。

瀕危愣愣地跟著面試官走進公司內部，愣愣的順著面試官的問句準備遞履歷給它。

結果履歷還卡在資料夾裡掏不出來。

對方等待的秒數漸增，瀕危也越來越緊張，

等到它終於成功把履歷遞出去之後，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

環境有點暗，雖然裝潢很好看；

空氣裡瀰漫著淡雅的薰香，不過瀕危喜歡什麼味道都沒有。

瀕危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等待，在還有顧慮到的時候，它盡可能讓自己坐得端正。

「你好啊瀕危。」面試官渾身散發著成熟社會人特有的自信，跟瀕危形成鮮明的對比。

它不知所措，腦袋一片空白，心裡沉澱澱的。

瀕危的身心分成兩半，它的意識體待在身體裡，操控著軀殼說話。

「能跟我介紹你的作品嗎？」面試官笑著問。

「您要自己挑還是我替您介紹？」瀕危試探性的問。

它選了後者，所以瀕危翻開作品集，挑了一組放在面試官的眼前。

「那我換選擇跟您介紹這個。」

然後就沒有說話了。

瀕危沒、有、繼、續、說、話、了！

它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一開始沒開口，是因為它在嘗試思考怎麼介紹，不過當機的大腦沒有給它任何回覆；

後來沒開口，是因為瀕危覺得它錯過了開口的好時機，突然說話很奇怪。

它們兩人保持了一陣子尷尬的沉默。

面試官選擇打破沉默。

它挑了一些有關作品的問題引導瀕危回答。

瀕危也抓住這個解救尷尬的好機會，順著問題回覆，慢慢找回以前介紹作品的流利與說辭。

*

以上是瀕危回房間後，轉述給心魔和勇氣聽的過程。

「就是這樣，我超級感激面試官，如果不是它良好的態度和穿插的聊天，我大概無法放鬆。」中間還不停穿插對作品和理念的誇獎，真的很緩解緊張感。

「果然就沒有一步登天的方法，大大不足的練習量直接反應在表現上。」

「哈哈哈哈哈。」心魔笑到快要臥倒在沙發上。

「這是什麼大型的黑歷史創造現場。」

「第一次總是青澀的。不過過程還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勇氣委婉的說，它也有些忍不住笑意，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還不只呢。」瀕危臉上寫滿絕望。

「中途的時候，面試官提到它喜歡的故事題材，」瀕危暫停了一下敘述，吞了口水才繼續說，

「我竟然脫口而出我也喜歡這個題材，很少遇到同好呢。」

「這句話什麼不對嗎？」勇氣不解的問。

「問題可大了。我的確喜歡這個題材，可它喜歡的是電影，我喜歡的是小說啊！」瀕危有些欲哭無淚，它時常說出讓人誤會的話，卻不是它的本意，對此非常苦惱。

「天大的誤會就這麼產生了，我可完全不看那類型的電影啊，文字和影片的表現張力是兩碼子事。」瀕危超級懊惱，又有些不自在，

「面試後我一直不停的回想這個誤會，甚至還幻想說如果我們成為同事，說不定會遇到需要解釋這個誤會的情境。」

「聽起來最讓你苦惱的是因為誤會產生的後續情況。你以前也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幻想的情境有成真嗎？」勇氣問。

「好像...沒有。」瀕危懸著的心突然鬆懈一半。

「現在擔心還太早了，等你收到錄取通知再擔心吧。」心魔翻了身，換成趴在沙發上。它撐著臉頰，對著坐在沙發前方地板的瀕危說。

「說的也是，況且就我的面試表現，錄取機率應該很渺茫。」瀕危徹底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

「面試官還有問其它問題嗎？」勇氣很好奇。

「有一句經典題：還有其他想了解的嗎？」瀕危回想一下，只想得起這句。

「我問了幾個工作細項後就搖頭和它說沒有，您介紹的很詳細。」

「原來如此。」勇氣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那面試考呢？」當初應徵的時候，有說明需要考軟體操作。

「雖然是沒有做過的題目，我還是成功做出來囉。」瀕危有些自豪。

「這不是超厲害的嘛。」勇氣誇讚它。

「嘿嘿，承蒙誇獎，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瀕危收下了讚美。

「如果收到錄取通知，你會想去上班嗎？」勇氣問。

「......我不知道。」瀕危有點難以下決定，

「公司提供的福利很好，上班時間彈性，環境也很棒，就是覺得...好像跟我有點合不來。」瀕危遲疑了，它無法準確描述當下的感受。

「就像班級上有許多優秀的同學，可是合作合拍的也只有固定幾位。」瀕危覺得是氣場問題。

「你好挑剔喔。」心魔說。

「還有條件可以選擇的時候，我不想將就。」瀕危雖然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太挑剔，猶豫了很久，不過還是想忍痛放棄。

如果真的有錄取的話啦。

「有哪些地方讓你覺得合不來呢？」勇氣覺得這是可以記錄下來，做為找工作依據的參考。

「第一個，公司很暗，窗簾遮光性非常好，而我喜歡曬太陽；」瀕危開始回想並列舉。

「第二個，我不喜歡薰香，沒有味道最好；

第三個，公司外車水馬龍，在考試的時候我時常把外頭的機車引擎當成有客人敲門的聲音，因此回頭看了三次大門的方向。誤認造成的幻聽也許會讓我的神經有些緊繃。」瀕危描述引起它注意的情境。

「最後一個是，走出公司大門時，我的內心毫無波瀾，就像上課下課，出門回家一樣自然。」瀕危覺得，如果是合拍的公司，那應該會出現興奮、喜悅、期待等情緒，而不是很自然、很普普通通的直接開始找站牌，等車，回房間。

「最後一個描述，聽起來可真微妙。」心魔的表情也很微妙。

「所以說，如果公司的採光很好、空氣流通、位處人煙偏少的地方，就有可能是你喜歡的環境囉？」勇氣嘗試總結。

「對的，還要再加上氣場相符。」瀕危補充。

「有沒有關於氣場更清楚的描述？」勇氣糾結上了。

「暫時只能靠直覺。」瀕危覺得它潛意識觀察到的細節太多了，無法詳細舉例，而且有些說法可能還很得罪人，所以還是先用直覺統稱吧。

「早上的暗示有效果嗎？」心魔突然想起早上的實驗。

「我想只有發揮60%的效果。」瀕危衡量了下，

「心態方面的確表現不錯，可以正常與人對話；至於表現方面我覺得無法強求，畢竟是我自己練習不足，大腦也沒辦法憑空生出身體記憶。」這些是實驗的結論簡述。

「今天面試時我還是習慣性駝背了，在沒有養成平日就做的習慣之前，很難改善吧。我想不論是儀態還是面試，都是一樣的道理。」

「也就是說，暗示還是有做實驗的潛力囉？」心魔笑嘻嘻地問，它瞇起的眼睛變成狹長型。

「如果可以說服自己相信，那的確有實驗的價值。」瀕危伸了個懶腰。

「要相信自己的糟糕總是很容易，但要說服自己擁有可取之處，卻很容易產生質疑。」

「回來的路上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嗎？」勇氣看過時鐘，和瀕危出門前說過的去程耗費時間有些落差。

「景色很美，就像電影一樣。」瀕危想和它們分享映入眼簾的光景。

「晚間的高速公路是寂靜的，所有車輛都安安靜靜的行駛在自己的車道上；

公車是暗的，外面的路和山也是暗的，只有我的藍芽耳機閃爍著藍光，和遠方的點點街燈倒映在玻璃上。」瀕危笑了起來，像是偷吃到大米的小鼠。

「只要想到，耳機的燈光在高速下會變成一條光線，而外頭和公車擦身而過的車輛會不會看到一抹虛幻的藍光閃過眼前，我就覺得很有趣。」

「像是創造了一個都市傳說一樣。」勇氣接收到瀕危的笑點，也噗哧得笑了出來。

「那豈不是一路都像奇幻懸疑片？」心魔挑起眉梢，也覺得頗有意思。

「不僅不恐怖，還非常好玩！」瀕危手舞足蹈得比劃。

「下公車的時候車內已經亮起了白燈，而站牌附近有招牌燈、車燈，在漆黑的柏油路映上五彩斑斕的光斑，超級熱鬧；我沿著道路往沼澤走，路旁還有閃爍紅藍各半的警示燈，和路燈結合在一起，根本是專業等級的藝術街景照，眼睛都來不及欣賞啦。」

也是這些燈光喚回瀕危一片空白的腦袋，它開始觀察、感受並分析看見的景物。

瀕危的心情回來了，

五光十色的燈光帶給它快樂。

「哇，我們就在房間裡啊，怎麼不找我們一起出去看！」勇氣心痛的捶胸頓足，窩在瀕危精神中的房間裡想玩什麼隨時都可以玩，哪有戶外的景色難得？

「就是就是，多棒的連續劇素材，怎麼不揪我們！」心魔也嚷嚷著大聲抗議。

「那是因為過沒多久我的大腿就抽筋啦，顧不上你們了。」瀕危也覺得好氣又好笑，原因是真的很好玩，也真的造成它的悲劇。

「我不是穿了一雙鞋後跟會掉的鞋子出門嗎？為了勾住不合的鞋子，也因為好玩，所以我用類似踢正步的方式走路，動作超大的。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走太久的路，或是動作太別扭，結果左腳的筋好像拉到了。」

瀕危嘶了一聲，還能回想起那種筋貼著骨頭移位的古怪感覺。

「而且還不止一次。」下一秒樂極生悲，換成右腳拉到筋。

「嘶---。」當下完全忍不住的痠麻。

「哇。」

「哇。」兩人接連發出感嘆。

「你的腿還好嗎？」勇氣關心的問。

「我試試？」瀕危抵達房間後馬上就坐下來歇息了，所以沒感覺。

它站起身活動雙腳。

「糟糕，超級痠痛的。」果然拉到筋了吧。

心魔從沙發坐起身，讓出位置後拉瀕危坐下；勇氣也跳到沙發扶手上。

「就好好休息吧，一天下來也很累了吧。」勇氣說。

「晚餐想吃什麼？我去煮。」心魔說。

「待遇真好---這是病號餐嗎？」瀕危說。

晚安，今天瀕危在體驗面試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