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願

上個星期四晚上，女兒如往常去上吉他課。接她下課時，女兒突然對我說：「爸比，我的吉他課可以先暫停嗎？」

「妳不會又想半途而廢了吧？」我直覺地脫口而出，從小到大，我已經陸陸續續出面終結了女兒許多補習課程，每次都是女兒鬧脾氣、不想繼續補習，找盡理由、藉口，弄得家裡雞飛狗跳，於是無奈之下只能喊停，所以我真的是怕了。

「吉他不是妳自己想學的嗎？怎麼突然要停了呢？」我沒好氣地問著。

「很累呀！」女兒解釋著：「兩個禮拜後要段考、再兩個禮拜要模擬考，準備考試很累耶！而且，上次老闆不是說可以先暫停準備考試嗎？」

「那妳要暫停到什麼時候？」

「我想等國中會考結束再繼續。」

「但是妳真的會好好唸書準備考試嗎？」

「會啦！會啦！」

她倒是說的信心滿滿，我可是聽了心裡慌慌。這小孩，之前回家連功課都有一搭沒一搭的寫，經常缺交功課，到了國三才稍見改善；讀書更不用說，老婆說：「我同事都擔心小孩讀書讀到半夜，我們女兒怎麼回家什麼都不用做？」每次要她複習就極盡推拖之能事，唸她幾句就擺個臉色，十足的青春期難搞青少年模樣；成績更是每況愈下，3B2C的成績令人不敢恭維。現在跟我說要準備考試？以為老爸是被騙大的嗎？

「為什麼突然想唸書？」我不懷好意地問。

「因為我覺得做筆記很好玩呀！」女兒毫不遲疑地回答。

這倒是，最近看她總是拿著課本弄老半天在整理筆記，有時候還拿到我面前炫耀一番。

「是不是覺得自己成績太爛了？」我直接測試她的底線。

「嗯！」她沒有否認。還接著說：「我想我可以更好一些。」

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拒絕她的提議，只能語重心長地提醒她：

「那妳一定要好好利用時間讀書喔！」

「知道啦！」

「要知道，」我還不忘記最後交代：「妳的補習都是我停的，妳不好好表現，爸爸不好跟媽媽交代，我壓力很大…」

「嗯！好啦！」

隔天，我發了個訊息給老闆，老闆爽快地答應了暫停上課的事，還稱讚女兒重視大考的準備，值得鼓勵。他沒有經歷過我經歷的，所以我只默默地回了句：「謝謝。」畢竟我還是充滿擔心，不知道女兒這次是不是又只是不想上課或討厭老師的推托之詞。倒是老婆知道後倒是覺得先暫停也好，只是同樣對於過往視讀書如無物的女兒不太抱希望。

於是我靜靜的觀察著，也配合之前點點貼的零用錢制度提醒她：「別忘記做該做的事。」這一整個星期下來，倒也覺得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過往總是拖到睡前才洗澡的她，吃完飯休息後就拿著衣服去洗澡了，洗完後拿著課本、筆記本坐在客廳的書桌前開始整理筆記，有時拿著手機查資料，有時拿著課本來問不會的部份，偶爾也開心的拿著剛做好的筆記，得意洋洋的要我看她的傑作。雖然每天讀書、整理筆記的時間，大概最多就是一個多小時，但對過往回家連書包都不碰的女兒來說，這已經是長足的進步了。

說也奇怪，過去我和老婆怎麼耳提面命、威脅利誘，她總是無所畏懼地不為所動，說不唸書就不唸書；現如今卻自動自發起來，我雖然心中高興，卻一直有些想不通。直到最近又翻開書本，看到侯文詠的這一段話：「人是很奇怪的動物，一旦少了『心甘情願』的理由，就算是自己『硬逼』自己，到最後，還是會想出很多逃避的藉口來自我欺騙的。」才覺得正中紅心，除此之外我還想補充，不只自己，就算是別人(父母)硬逼，也是徒勞無功。

想來我不也是這樣，才會在這一年年初，任性地提出留停，因為我早已失去「心甘情願」的理由了。想到這裡，其實我很開心，女兒看似「懂事了」、「長大了」的行為，其實就是她找到了「心甘情願」的理由，我為她感到驕傲，雖然她的成績不一定能立刻有所改善，但她能對自己的在意或想望而心甘情願的去努力，就是最值得鼓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