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國王

講不完的故事，很小的時候，就有人講過。

因為，故事當然可以繼續編下去，只要講故事的人願意，他可以一夜一夜，一個一個地來。國王喜歡是故事講下去的動力。難道真是什麽屠刀在威脅着山魯佐德嗎？我在設想，在那些圍坐燈光下的夜裏，那個傷心的人，是有着無窮的邪惡念頭，卻終究沒有付諸實施。所以，他需要一個有着海一樣心胸的女人，來給他智慧的開導。

在《沉默的羔羊》里，那個兇惡得無與倫比的犯人，終於打破了正邪對立的界限，可以被編劇和導演所讚許，也成為了投資者的寵兒。可對於這部電影的真正主角來說，真正改變了恐懼的，到底是誰呢？

聽故事的國王，一天天過去，也許會有一天，是他的安慰得到了回答。可我終究不能确指，誰知道呢？也許真有一個如此殘暴的國王，就是一定要一天娶一個新娘，然後再天亮時殺掉她。這不是和那個不能打開的房間一樣，誰打開，誰就要承受好奇心的血腥代價。

但這個故事還是給出一個光明的尾巴，王子仍然和公主結婚了。

所以，你就明白，這個引子的虛假吧？雖然它可以串聯起那所有的故事，但對於過去來說，既沒有一個殺人的國王，也不曾有過偉大的故事講述者山魯佐德。

但我並不懷疑每個故事的真實，即使它們聽起來如此離奇。說起來，這大概也是人生的迷惑，並不是鏈條緊密邏輯合理，就一定能夠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而那些讓人聽了根本不信，寧願去找一些更合理答案的故事，卻有可能是真的。

國王和山魯佐德不一定存在，但那些背叛和安慰，卻或許真實存在過。那些一天殺一個不一定真實，但某個國王的雙手，卻或許殺過更多的人。山魯佐德并沒有講過講不完的故事，但卻有人真地在不同時間，不斷記憶，不斷添加，不斷說給別人聽，終於因為一次轉譯，而得到印刷的定版。

這就和翻唱，還有致敬，一模一樣。那些原創，曾給了這些後來人以美好的記憶，但我們喜歡了翻唱，卻不一定有興趣再去探尋那個源頭。

劉鎮偉拍了一部《92黑玫瑰對黑玫瑰》，可還有人會去找來粵語長片看嗎？還有人會記起任劍輝、白雪仙這樣的明星嗎？成龍當年少年無賴時，曾經在當地劇院看過基頓的默片，但那些為成龍顛倒的影迷們，是不是也會想起去看看卓別林、基頓和哈罗德·劳埃德們呢？

並不是什麽東西，都是越新越好，可也不是我喜歡別人不喜歡，就是什麽舊的最好。

人的一生，生在斯，長在斯，無論是聽過的故事，還是遇到的人，或者是我們念念不忘的一種食物，還是生命裏最開心的事，哪裏會有完全一樣的呢？

不知道你的窗外，是清晨，還是夜晚。我也看着天空，看着大地，看着匆匆的人，還有遠處看不清的河水。你在看什麽？或是看到了什麽？

真地，我想不出太美麗的故事。只是，希望你會再某一天，也能遇到一個會給你講故事的人，只要你喜歡，就一直說給你聽。

故事會講完，是因為國王不再聽，或是山魯佐德不願講。

但我總希望，你會繼續聽下去，而另一個人，就在你的身邊，一直為你講下去。

故事不會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