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一次，是不是只要重複就能拯救

給出了答案，也許就不需要追問。但追問是一種追求答案的行為嗎？

誰知道？

在寫下一行文字的時候，你知道嗎？

人生無法重複，這既是它的意義，又是它的毫無意義。

所以輪迴成為一種必然的想象。

我們通過想象來構造自己和整個世界。

如果我們的一切只是這樣被定義的，那麽一部部小說，一次次電影，一回回在別人的故事，得到或喜或悲的回味。也許就是宇宙裏那最巨大的琴，被一次次撥動了弦。

記得在藏地有這樣的故事：一位老師收了一個弟子，但正如所有的傳說，弟子自覺已經得到了真理，就決定離開。但在離開的那一刻，老師卻忽然進入到一根牛角之中，然後還在裏面快活地為他唱歌送行。

這該怎麽理解呢？

正如那位關於心的導師所言，不同的職業，不同的知識背景，乃至不同的當下情緒，總會給出他們不同的解釋。

最常見的，或許就是把它看作一種禪語，一個比喻，並且試圖參破其中的道理。也可能有人是從語言符號和故事詮釋入手，打算在一種自己的解構中，讓這個故事能夠被理解。也可能是有人很簡單地告訴我們，這隻牛角不是真正的牛角，而是一根被叫作「牛角」，實則卻能裝下上千人的樓房。

你會接受哪一種解釋呢？

還是你只是輕輕一笑，便放下了這不可解釋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身體，被那蠻荒可怖的生存危機所鍛煉，於是在危機面前——比如說一隻劍齒虎——我們要選擇是戰鬥，還是逃跑。去甲腎上腺素，腎上腺素，不同的神經、內分泌，各種不可思議的進化，讓我們在危機中獲得能夠活下去的機會。

但這一切需要我們行動。

戰鬥？逃跑？還是直接昏倒？

正因為那不可追溯卻真實存在的祖先們，憑着每一種選擇，都得到了基因的延續，才讓我們今天會面臨如此多的選擇。有勇敢的人，也有怯懦的人，有聰敏的人，也有蠢笨的人，有滔滔不絶的，也就有羞澀拘謹的……

我不認為，生命只該有一種模式。

這就像疾病沒有威脅到我們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如今的所謂缺陷，是不是就是人類能夠存活的唯一契機？

我們為了多樣的未來，不得不準備下過於複雜，難以計算，卻又無所不包的備份。

這就像那根不能被解釋的牛角。

明白的人，就可以在牛角裏唱歌，不明白，則永遠都要憑藉自己能給出的解釋，去接受這個故事的存在。

我喜歡看那些在時間中循環的故事。

我也喜歡看那些在時間中不停追問，始終要給出答案的電影。

但每一次的拯救，有一些會推遠幸福的結尾，有一些則讓散亂的拼圖，重新恢復最初的完整。

我不能評判好壞，但我相信，在這無窮盡的時間裏，確實有人試圖一次次地回到原點，改變世界。

你說，我在說的，是一種幻想，還是已經發生的現實呢？

其實佛教從來不認為，地獄就是牛頭馬面，閻王判官，給我們一個一個定罪，然後不停地被審判，不停的輪迴。所謂輪迴，所謂六道輪轉，其實是一個人給出的因，便只有在果之前，不停地循環。鷄蛋被放在煮蛋器裏，電源插好，開關按下，那麽只要等待，結果必然出現：蛋煮熟了。輪迴就是這樣。我們不能改變蛋被煮熟的結果，除非我們從開始就不把蛋放進去。

這是我從某位僧人那裏聽來的故事。

所以，我看着那些一次次拯救的故事，總覺得情節無非是我們自己的張揚其事，盛大開始的一場夢，而真正所做的，卻不過是面對自己的內心。

一次，一次，我們經歷了自己的開始，於是就必然走向結束。

執着，拉扯着；人生，重複了。

我寫這些是為了安慰誰嗎？

不。我只是在夢中，回憶起我們曾經共同做過的夢，因為人子給出的預言，便是那來拯救的，不被相信。但丁在自己的詩歌中，為那些活着和死去的人，安排下一圈一圈的地獄，一圈一圈的煉獄，一圈一圈的天國。

那你會像面對牛角一樣，去正視這個詩人的努力之地嗎？

誰知道？

你會一次次走出家門，開始并未有任何異樣的一天，你會或哭或笑，感到生命的如意和不如意，你要煩惱，你要解除煩惱，你——

有想過嗎？

一次一次，是不是只要重複就能拯救……

到底是不是真有人如此問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