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歐文龍冇坐監會怎麼樣？可能要問問葡萄牙法院

作者：房間裏的人（社科研究者）

澳門大學政府與公共行政系前副教授林明基曾經在其2005年的論文《澳門公共行政改革的挑戰和策略》中回顧澳葡政府時期的公共行政狀況時寫道：

「貪污是殖民政府的一個嚴重的問題。雖然這一問題有一部分可以被歸咎於澳門舉世聞名的賭博業，但是澳門政府也必須承擔『黑箱』操作的責任，特別是在官員的指定和招募。政府的『黑箱』操作為腐敗創造了滋生之地。」

這也是為何首任特首何厚鏵在任內第一份施政報告時就明確強調反腐的重要性。

然而2008年發生的前運輸工務司歐文龍的貪污案，使澳門特區政府試圖建立的清廉形象蒙上陰影。

下圖是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中有關澳門市民政治信任的調查，可以見到即便相較勞資矛盾達到頂峰的2007年有所回升，2008年的數值仍然要比何厚鏵的第一個任期的均值要低，這很可能並不是單一事件下的結果，不過多少能反映出官員貪污會降低政治信任。

我們知道歐文龍最終被判監27年。但不妨在腦內做一個思維實驗，想像在另一個平行時空中，歐文龍並未被入罪，成功退休，離開澳門去了另一個地方嘆世界。這時候對澳門市民政治信任傷害會有多大？

這本來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情無法被改變，但最近一篇發表在政治學頂級期刊《Governance》裏的論文亦因為一件在葡國備受關注的官員涉嫌貪污案件最終未被起訴，使我們有機會檢驗其對政治信任的影響。

葡國前總理貪腐事件

論文的題目是 When Corruption Investigations Come to Nothing: A Natural Experiment on Trust in Courts，可以見到副標題提到「自然實驗」這個關鍵詞，說明使用了實驗設計並且干預不是來自人為，因為這篇論文能夠完成有相當的偶然因素。

話說2021年4月份的時候論文作者里斯本大學的Pedro C. Magalhaes正在進行一項全國性有關腐敗和經濟危機公眾態度的調查。這個時候葡萄牙法院突然宣佈由2014年開始經已擾攘了7年的針對José Sócrates的起訴將於4月10日宣佈結果。這位前總理被控在任期間收受高達3400萬歐元的回扣作為做出有利某些企業政策的回報。

如下圖所示這個消息不單把這件陳年案件迅速拉回媒體和公眾的視綫，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法官宣佈的結果是並無足夠證據認為Sócrates存在貪污，改為只起訴懲罰較輕的偽造文書和洗錢等罪行。

一般而言人的政治信任不會在一個月內發生明顯變化，除非受到像上述這樣的突然新聞影響，使人們的信念在很短的時間內進行了調整，這起新聞因此就像一個實驗干預，只要比較4月10日前後的受訪者的政治信任有沒發生統計意義上顯著的變化，就能回答論文的研究問題。

法院信任、政治信任與連坐效應

模型估算的結果顯示，如果僅考慮實驗干預的效果（Model 2），對法院的信任會因為Sócrates事件即時下降5%（因變量是一個取值範圍0至1的變量）。如果同時考慮受訪者的人口特徵和地理位置的因素的影響，政治信任會下降更多達16%（Model C）。

Magalhaes接著還檢驗了Sócrates事件是否也降低了葡萄牙人對其他政府機構的政治信任。下圖的Model 2c顯示，Sócrates事件確實存在「連坐」效應，在事件發生後，葡萄牙人不但降低對法院的信任，也降低了對政府、議會、政黨的信任（效果在4%左右），同時更傾向認同政客貪污的情況普遍（效果在8%左右）。

從方法上而言，論文做得很嚴謹。但從機制上理解政治信任下降原因的話，則需要留意葡萄牙本身的政治文化，Magalhaes指出葡萄牙人對法院的信任本來就不高，在歐盟國家中處於墊低水平。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想像那怕法院做出了確實公正的裁決，公眾也會容易不買帳認為「冇做到嘢」。

反觀澳門，根據World Value Survey的數據顯示（下圖），超過70%的受訪者認為澳門的法院可信。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澳門，對整個政府和制度的殺傷力還會不會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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