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onso
Alonso

臨床心理師,專注在創傷與強迫症的學習與治療。不只是在治療場域裡,更希望透過文字療癒每個讀者。

雙手緊握是她生命的創傷

隨著混亂與整合來回移動的過程中,創建新的神經路徑,感受與述說是很重要的元素。她的復原程度,取決於述說的故事有多完整、情緒感受是否一致、是否原諒同情自己等。
對生命的控制也是一種創傷經驗

雙手交織緊握,不願放開,如同她生命的樣貌。

她在家排行老大,有2個弟弟。每天按部就班,即使是旁人,也在她的控制範圍內。她習慣搜尋所有的訊息,以便掌握事件的狀況,不容許事情在預料之外,以確保環境(社會,身體,情感等)不會受到太大的衝擊。因為是老大的身分,她也習慣承攬許多事物,甚至認為應該要一肩扛起。但,她始終得不到母親的關愛,母親總是對弟弟們較包容。想被看見,是她的渴望。因此,她做了許多事情而且不容許自己出錯。

此刻,她不願意將雙手放開,不是不願意,而是她沒辦法。

這樣雙手緊握的姿態與過去的創傷有什麼關係? 每個行為都不是一個事件。可能存在許多事件,包含任何影像情感行為感官感受等。若我們能夠理解這種明確“記憶”的行為表現,探索記憶是如何產生的,我們就能慢慢靠近她的創傷漩渦,最終會出現意義

我們可以看見雙手緊握是個行為表徵,這雙手歷經多少不為人知的苦痛時刻。每晚她總是會出現小時候的影像,看見跪著的自己伸出手,媽媽拿起棍子往手掌心打下去,看見自己被打耳光,弟弟都在旁邊看。看見媽媽照顧弟弟們,自己被忽略在旁的畫面,「如果一開始就生出你們兩個有多好」,這樣的聲音,不時出現,隨時在提醒自己,我是不被愛的。因此,她不斷承攬許多家庭事務,連弟弟的事情都扛起來做,只為了那一點點的關注,即使是被打、責備,也是一種關注。

創傷不一定會導致長大後的崩潰,但可能削弱、扭曲情感或身體感受的能力。

因為經常性的疲累及身體疼痛,始終找不到原因及解決方法,她開始尋求心理專業的幫助。 情緒的耗竭常常會假扮成生理的疲累或症狀,時間久了,兩者會糾纏在一起,令人難以覺察與區別。她的工作狂模式,其實是用腎上腺素的成癮來抵抗被遺棄的憂鬱情緒,透過忙碌忽略情緒。 工作狂模式是生理「逃」的反應,直到過度耗竭(疲累)後,無法再逃了,就陷入「凍結」反應,她習慣將疲累解讀為「不完美」,那會促使她陷入憂鬱情緒的瀰漫。但只要一出現腎上腺素再補充,有了動能後,就會再陷入工作狂模式,這讓人有時會誤以為是躁鬱症的傾向。她總是用生理的方式,處理情緒性疲累,如改變飲食、睡眠或運動習慣,但失敗的經驗,讓她有極度的羞恥感。

幾次的心理練習後 (筆者認為以練習來替代治療較恰當),她開始能感受到,當身體疼痛時,總是會伴隨緊縮的身體感覺,如同她緊握的雙手。她能感覺到肩膀向內緊繃、脖子前傾、經常性駝背,呼吸短促且很少空氣流入胸腔的感覺,胸口很悶,感覺有東西壓著,她形容壓著的感覺就像有一張沒有彈性的細目網子將自己蓋住。 「就像在一根管子裡,手腳無法伸展開來,待在裡面越久,呼吸越困難。」她如此比喻自己的狀況。

她的伴侶關係也出現危機,因為她對情感的需求變得二元,在他的世界裡,只有愛與不愛,持續在有、無之間徘徊。當丈夫未關注或考慮到她時,會有很大起伏的情緒表現,在憤怒與憂鬱間徘徊,無意識地用憤怒來掩飾害怕被拋棄的恐懼。儘管她極度渴望與伴侶親密,但卻總是懷疑和恐懼對方不想親密或親密程度不及她的想要。她習慣以控制的模式來獲得一種安全感,但結果通常與預期相反,伴侶時常無法忍受而選擇疏離,使彼此陷入惡性循環。

讓妳的眼睛去它想去的地方。筆者說。 試著將此刻混亂的情緒感受,轉移至身體感覺,尋找情緒的身體位置與感受。當覺察身體的感覺後,發現她自己悲傷和憤怒的感覺同時出現,眼淚滑落。 “你能接受兩種感覺在身體裡嗎?”筆者問。 “我不知道該如何生氣。我怕生氣,媽媽會不理我”她說。 “如果此刻可以生氣,妳想怎麼做?”筆者問。

生氣的同時,感受身體哪個部位有一股能量想釋放,試著移動想釋放的身體部位,鬆動了緊縮感受,出現了新的感覺,不急著說出,繼續探索那樣的感受。充分感受並吸收每一刻的身體經驗,如同玩樂高積木般,來創建新的神經結構與路徑。

隨著混亂與整合來回移動的過程中,創建新的神經路徑,感受述說是很重要的元素。她的復原程度,取決於述說的故事有多完整、情緒感受是否一致、是否原諒同情自己等。

也許,下次,她會試著鬆開她的雙手,勇敢去經驗鬆手的感覺與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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