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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个人与一座城的故事

也许身份从来就不能意味着什么,我更不该让这些身份来定义自己,改变我的行为。也许我就应该斩断这些过去,去飞向更为广阔的天空,更为真实的世界……但每当我在他乡,也许是银座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听到了一声乡音,我的思绪总是会飘向上海,那终究是我的家乡。

据说理解一个地方最好的方式就是同当地人一般生活一段时间,然而作为一个在上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当地人,我却全然不敢声称自己理解这座城市。而我越是尝试,就越怀疑在这样一座多元的移民城市里,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典型的上海人。

无疑,在现在的互联网上,很难找出一个比上海人更具鲜明联想的身份了,以至于就连我自己在念出这个词時也总会受到影响。眼前浮现出昂贵的简欧brunch,华丽精致的designer首饰与装潢雅致的Riverview Villa的画面来。说实话,这的确令我心生羡慕。但不幸的是,这种生活我所过的生活之间,恐怕有着我无法弥合,甚至无法丈量的差距。

但话又说回来,兴许在上海人心中的确有那样一些上海人的典型形象,几件上海人会做的事,三两上海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像是常被提及的“老克勒”,我就有知晓类似这样的人物。吴工,我妈妈最开始工作时的上司,据说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他的衬衫总是熨过的,找不到褶皱。他吃饭前总要将碗筷摆齐,睡前总要看书,即使是在最为艰难的文革时期,他也坚持不变,而且始终乐观地相信那终将过去。无疑,他是对生活有态度,对人生有信念的,每每提及,我都会感到由衷的敬佩,可真要我这么做,我又感到没有必要了。“太累”

真正的上海人似乎就应该住在老公房,石库门,早饭吃四大金刚(大饼、油条、粢饭、豆浆),可我从小到大,从没有在老公房里住过一天,也没有吃过几回四大金刚。四大金刚这个词,还是从一家怀旧餐厅的招牌上看来的。讲到吃,那逃不开生煎,小杨生煎必然是不正宗的典范,但吃下来我却觉得味道不错。要说我也从来没有去过上海迪士尼,没有上过东方明珠塔,有事没事总想到外滩兜兜。即使是上海人自己的语境下,我也全然算不上一个典型的上海人。

“开除沪籍”的事情,我其实做了不止这些,但真要一一列举,恐怕也没什么意思。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又也许是周围同龄人中极为“上海”的一个。原因并不复杂,在我同辈的人之间,我是为数不多会讲上海话的。似乎从我小时候到现在,身边讲上海话的人越来越少,讲出的话也越来越“洋泾浜”,越来越“切口”。单从沪语上来说,我似乎又与这座城市又着格外深厚的链接,但这门语言,我即便再为娴熟,也近乎无处使用,至少在上海,没有多少机会。

所以说,“上海人”这一个身份,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曾经苦苦思索,最终却一无所获。身份似乎什么也决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并不依赖于这样的身份才成为自己,这样的群体,也并不有求于我。据说一个人在高中的三年会积累许多宝贵的,乃至印象一生的认识,兴许是这样。但每当我放学从学校出来,挤进拥挤的地铁,努力寻觅一丝一毫的乡音时,我却感到这座城市正离我远去,我“上海人”的身份,也离我愈来愈远,我也像一个寻常的观光客了,一个在家乡的客人。

在2022年的春天,一个谎言般的四月。我关掉会议,合上电脑的合叶,起身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向空旷的街道,只有几个白色的人影飘荡,我第一次感到这座城市那样飘摇,那样沉重。

于是,我选择了离开……

如果不是去年的春天,我也许根本不会考虑就读上海之外的大学,就像惯常的上海人那样。在我写下这些字句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山城的校园之中。可以说,这一年里我成功了,我来到了一个天空尚且开阔高远的地方。在飞机上,从舷窗俯视,繁华的都市不过是一片片漂浮在浦江泥沙上的瓦片,海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天空显得那样低沉。

在不尽的长江的浪涛中,上海漂浮着离我远去了。在香港,我真的成为了一位客人。也许身份从来就不能意味着什么,我更不该让这些身份来定义自己,改变我的行为。也许我就应该斩断这些过去,去飞向更为广阔的天空,更为真实的世界。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主动提及自己来自哪里,也时常有人以为我来自国外,也许在未来,这不仅会是常态,也可能成为事实。

但每当我在他乡,也许是银座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听到了一声乡音,我的思绪总是会飘向上海,那终究是我的家乡。

上海,你何时又会回到从前?

美丽的山城啊,求你不要也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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