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補齋
何補齋

竊思平生所學,何補於國計民生?

【昨日的古典音樂】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告別演出

人生走了一半,我羨慕能夠當愛樂者的人。

    說起古典音樂這檔事,是我在大學時代附庸風雅的興趣,CD是買了一些,然無解於資質之駑頓。隨著年齡漸長,益覺經濟多艱,於是連CD也不買了,反正之前買的也沒有好好聽過。後來CD這種音樂載具居然消亡,快要變成一種古董。前些年,連CD PLAYER壞了,都買不到新的、平價的代替機種。不免有些時代的眼淚。

     今日翻㨂舊文,發現我最後一次的附庸風雅,可能是2008年跑去國家音樂廳聽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的演出。

  有人說:「聽弦樂四重奏,好像聽四個哲學家在對話。」

  余謂此言甚好,何故?因為哲學家的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聽得懂,就像弦樂四重奏的妙處,也不是像我這種人能夠領會的。如果閣下和我一樣,坐在台下,連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和中提琴的聲音都分不太出來,那訧表示,你連話是誰說的都搞不清楚,那還談什麼對話之美呢?

  無慧根之人聽哲學家的對話,通常只有一種結果,就是昏昏欲睡。而這正是我對弦樂四重奏最主要的生理反應。吾家所藏數百片古典樂CD之中,弦樂四重奏絕對不會超過三片,可見吾人於此,甚有自知之明也。

  當年的「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是公認全世界第一名的弦樂四重奏,沒有之一。這種水準的團體,為何會在2008年選擇台灣為最後告別演出之地,實在奇怪。維也納豈不如台北耶?

  事實上,「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成立於維也納,事業的重心在維也納,大批的樂迷也在維也納。因此,在維也納最後告別,太感傷了。為了避免太過傷心,所以才會選擇在維也納以外的地方結束。原本預定是在巴西作告別演出,然而一個轉折,卻多了台灣這一站。

  原來,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的大提琴Erben先生,是台灣大提琴家張正傑的老師,張正傑先生有一個很出名的學生,就是已故央行總裁許遠東先生。許遠東先生以六十高齡拜張正傑為師,學習大提琴,對音樂實有熱愛。某次,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來台演奏,許遠東跟著師父張正傑欲拜見師公Erben先生,卻見國家音樂廳派了台九人座的車子接送,一問之下,才知道我們國家音樂廳礙於經費,對於所有演出者「一視同仁」,全部都搭廂型車。

  許遠東先生驚於世界級音樂家在台灣所受的待遇,規格未免太低,馬上將自己央行總裁之座車出借予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使用,自己則改搭計程車上下班。極盡招待之誠意,也因此與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締結良好情誼。

    1998年,發生舉世震驚的桃園大園空難,許遠東總裁不幸罹難。家人成立了許遠東紀念基金會。

  是以當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要告別世界,許遠東的兒子希望紀念父親與他們的一段琴緣。張正傑受基金會之託,二赴維也納邀請。或感於故人之逝,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首肯於巴西演奏之後,再飛行逾三十小時,來台灣以「許遠東先生紀念音樂會」劃下句點。

    不過後來在台北之後,北京又加了兩場,成為最後的告別地。然而就在台北演出時,四重奏的一員(我忘了是那位)有所感言,提到是為了老朋友來台,原本就說好台灣是最後一場,怎麼又會跑出中國呢?說到此,老先生還聳肩 一下。我猜,或許經紀人覺得既然都到台灣了,再飛一下中國,不賺白不賺吧!

  2008年7月12日、13日,是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在國家音樂廳的告別演出。我去了7月12日這場,茲記其演出曲目如下:

上半場:

海頓:<序奏-莊嚴與慢板>選自《十字架上基督的最後七言》

阿班‧貝爾格:抒情組曲


下半場:

舒伯特:第十五號四重奏,作品D.887

  當第一個音符出現,那絕美的音色真令人屏息讚歎,當今世界第一,誠非虛言也。

  接下來第二首「阿班‧貝爾格:抒情組曲」,就是,怎麼說呢?應該說超越我的程度吧!

  某些二十世紀作曲家的作品,對於一般愛樂者而言,本來就有較高的進入門檻,更何況我是個半調子,實在是無福消受。

     音樂之妙雖然我聽不懂,但現場見大師演奏,那難度與強度實在是厲害。一連串的跳弓、撥弦,在不和諧、無調性、甚至聽不出什麼弦律的音樂裡,竟能天衣無縫的配合,真是絕技。我坐在台下,只覺得若是讓功力稍差者來演奏,整首曲子必然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或有人會問: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為什麼會叫作「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呢?莫非和作曲家阿班貝爾格先生有什麼關係?

  話說這個四重奏第一次組合演出時(後來有更替一人),大作曲家阿班貝爾格的遺孀正好坐在台下,聽完大為感動。至後台表示願將先夫阿班貝爾格之名借予彼等作為四重奏之團名,於是「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大名定焉。之後演出,致力於推廣二十世紀作曲家的曲目。三十多年來,阿班貝爾格弦樂四重奏的音樂會,上半場的最後一首,必定挑選二十世紀作曲家之曲目。當然,告別演出也不能例外。回首前塵,感於阿班貝爾格夫人拳拳盛意,當然是要安排阿班貝爾格先生的作品啦!

  下半場的「舒伯特:第十五號四重奏,作品D.887」,雖有些樂段蠻有舒伯特風味,但全曲並不像舒伯特予人一貫的甜美印象。所以,對我而言,除了極口讚譽外,實在難作任何有內容的說明了。

  安可曲是貝多芬的不知什麼曲目(由此可見我的CD都白買了!)。優雅小品,反而令人陶醉!得意而忘言,得魚而忘筌,得音樂而忘曲目,或庶乎近之。

    古人有言:讀日無多慎買書。看書與聽音樂有一個根本的不同,看書可以速讀,音樂無法速聽。我年輕的時候,讀書近乎是別人的三倍快,便隱隱覺得聽音樂太浪費時間。近年來眼力、精神不似往日,連看書也大不如前了。因感,所謂風雅,就是要有閒情,一天二十四小時,是上帝公平的給予,有錢也買不到。如是,你仍然花的起大把的時間(來聽音樂),那就是風雅的前提。

    難怪風雅的人大多是要聽音樂的。書蟲只能附庸風雅,已經等而下之,在網路興起之後,更是連附都懶的庸兼庸都懶的附。

人生走了一半,我羨慕能夠當愛樂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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