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358《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15：我信奉的神會變色！？

──────────原文──────────

漢興，高祖之微時，嘗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而殺者赤帝子。」高祖初起，禱豐枌榆社。徇沛，為沛公，則祠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立為漢王。因以十月為年首，而色上赤。

二年，東擊項籍而還入關，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有司進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祝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

──────────翻譯──────────

漢朝興起。高祖貧賤時，曾經殺死一條大蛇，有神物化為人形說：

「這條蛇，是白帝的兒子，殺牠的是赤帝的兒子。」

高祖初起兵時，曾在豐縣的「枌榆社壇」祈禱。攻下「沛縣」後，稱為「沛公」，就祭祀「蚩尤」，以牲畜的血塗在戰旗、戰鼓上(釁鼓旗)。終於在十月率軍來到「灞上」，與諸侯的軍隊共同平定咸陽，自立為「漢王」。因此以「十月」為一年的開頭，顏色崇尚「赤色」。

第二年，向東攻打「項籍」後退兵回關中，問說：

「過去秦朝時祭祀的上帝是什麼帝呢？」

左右回答說：「共四帝，有白帝、青帝、黃帝、赤帝等祠廟。」

高祖說：「我聽說天有五帝，只有四廟，是什麼原因呢？」

誰也回答不出來。於是高祖說：

「我知道了，是等待我來湊足五帝之數的(乃待我而具五也)。」

於是又建立了黑帝祠，命名為「北畤」。由主管官員主持祭祀，皇帝不親自往祭。召集原來秦朝的所有祝官，又設置了「太祝」、「太宰」，禮儀也與以往相同。又命令各縣設置公用社壇，並下詔書說：

「我很重視祠廟而敬重祭祀。如今上帝的祭祀以及山川諸神應當祭祀的，各州縣及有關機構得按時依舊禮並如往常一樣進行祭祀。」

 ─────────解說與心得─────────

結束了秦朝的內容後，終於來到了司馬遷所處的漢王朝了。

不過，司馬遷並沒有因此特別對漢朝有所美化，反而因為意外地戳破了漢朝的開國神話。

根據這幾段的內容來看，當年劉邦號稱自己是「斬白蛇」起義的。為何是斬白蛇？因為白色代表西方，也就是秦王朝的所在，因此即使始皇帝已經自詡是「水德」王朝，但看來對東方六國遺民來說，位於西方的秦國，代表色仍舊是「白色」。至於為何劉邦得神化自己是「赤帝」之子呢？因為赤色代表南方，也就是戰國時「楚國」的方位。換言之，那句「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應該是流傳甚廣，所以大夥才會喜歡以楚國人自居。

然而，一直標榜自己是「赤帝」之子的劉邦，不僅因此祭拜了南方代表的「蚩尤」，甚至還將戰旗、戰鼓都塗上紅色，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傳說中的「赤帝」之子。不過，當劉邦與項羽交戰時，面對這個也號稱自己是「楚國」貴族的項羽時，劉邦應該會感覺到「赤帝之子」的頭銜似乎幫不上什麼忙。因此，在一次退回關中之際，劉邦意外發現秦朝雖然設有白帝、青帝、黃帝、赤帝的祠廟，卻偏偏沒有代表「北方」的黑帝祠廟。當時佔有關中地區的劉邦，一定終於知道秦朝曾自稱是水德王朝，崇尚黑色這件事情，所以便立即改口說，自己是黑帝的化身，如此才能獲得秦地一帶百姓的支持。

可見，投機的劉邦很明顯地隨時都在挑選對自己有利的「代表色」。換言之，「五德終始說」根本就不可信，沒有所謂的上天，更沒有所謂的相生或相剋，純粹就是人們的事後解釋，或是為了取得支持而捏造的神話而已。

身為漢朝子民的司馬遷，並沒有隱匿劉邦曾經更換代表色的事蹟，讓今日的我們有機會知道這段歷史。然而，為何漢朝末年的黃巾之亂，會宣稱「蒼天以死，黃天當立」？剛剛還是「黑色」的漢朝，為何後來又變成紅色了呢？難道漢王朝還曾換過代表色？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吧！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