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324《史記》卷二十四〈樂書〉01：「音」與「樂」的差別在哪？

──────────原文──────────

太史公曰：余每讀虞書，至於君臣相敕，維是几安，而股肱不良，萬事墮壞，未嘗不流涕也。成王作頌，推己懲艾，悲彼家難，可不謂戰戰恐懼，善守善終哉？君子不為約則修德，滿則棄禮，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班澤而歌詠勤苦，非大德誰能如斯！傳曰「治定功成，禮樂乃興」。海內人道益深，其德益至，所樂者益異。滿而不損則溢，盈而不持則傾。凡作樂者，所以節樂。君子以謙退為禮，以損減為樂，樂其如此也。以為州異國殊，情習不同，故博采風俗，協比聲律，以補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臨觀，而萬民咸蕩滌邪穢，斟酌飽滿，以飾厥性。故云雅頌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聲興而士奮，鄭衛之曲動而心淫。及其調和諧合，鳥獸盡感，而況懷五常，含好惡，自然之勢也？

──────────翻譯──────────

太史公說：我每次讀到《尚書‧虞書》中有關君臣間相互勸誡，天下因此得到些安寧(至於君臣相敕，維是几安)，而遇到不稱職的大臣，萬事因此荒廢敗壞的紀錄時(而股肱不良，萬事墮壞)，常常被感動得涕淚交流。當年周成王作《周頌》責備自己的過失所導致的懲罰與創傷，為家中所遭遇的禍難，也就是「管蔡之禍」而悲痛(推己懲艾，悲彼家難)，怎可說不是戰戰驚驚，善於治國與守成呢？在上位的君子不會因為生活簡約才去修治德行(君子不為約則修德)，志得意滿的時候廢棄禮儀(滿則棄禮)，而是在安逸的時候仍想著當初的勞苦(佚能思初)，平安的時候想到創始時的艱難(安能惟始)，沐浴在安樂之中而能歌頌勞苦之時(沐浴班澤而歌詠勤苦)，如果沒有高尚的德行，誰能有這樣的表現(非大德誰能如斯)？

《書傳》上說：「政治安定，大功告成，禮樂之事才會興起 (治定功成，禮樂乃興)」。天下的仁義之道推行得愈深入人心，人們的道德修養將會愈高(海內人道益深，其德益至)，他們所追求的娛樂就愈加不同(所樂者益異)。太滿而不減損就會外溢(滿而不損則溢)，太充盈而不節制就會傾覆(盈而不持則傾)。舉凡製作「樂」的原因，就是為了節制歡樂(凡作樂者，所以節樂)。君子以謙虛退讓為禮，以節制歡愉為樂(君子以謙退為禮，以損減為樂)，「樂」的作用就在於此啊！由於各州各國的不同，人情習俗也不相同，所以要廣泛地蒐集各地的風俗，用適當的聲律進行諧調(故博采風俗，協比聲律)，以此補救缺失，移易風化(以補短移化)，幫助推行政令的教化(助流政教)。天子親臨「明堂」觀賞音樂，而眾人都能受到「樂」的感化而洗滌人性中的邪惡和污穢，採取健康、飽滿的人性，來修養他們的性情(斟酌飽滿，以飾厥性)。所以說《雅》、《頌》的音樂一演奏，人們就會變得淳正(故云雅頌之音理而民正)，激昂高亢的樂聲一興起，將士們則會士氣振奮(嘄噭【音同「消叫」，高聲呼喊的意思】之聲興而士奮)，鄭國跟衛國的歌曲一演奏，就會使人心生邪念(鄭衛之曲動而心淫)。當樂音調諧和合的時候，連鳥獸都會感動(及其調和諧合，鳥獸盡感)，更何況心中懷有五常，也就是「仁、義、禮、智、信」，本性含有好惡的人們呢？這是自然而然的情勢啊！ 

─────────解說與心得─────────

當提到音樂時，我們通常會想到令人心情起伏的旋律，不論是古典樂或流行樂，這些樂曲的目的都是為了表達和滿足人們的內心感受。即使缺乏音樂素養，人們在開心的時候也會哼唱愉悅的曲調來表達內心的喜悅，這是人類的天性。

然而，這一卷所提到的「樂」，並不是我們所熟知的音樂，而是一種與「禮」相結合的制度，提醒人們不要過度沉迷的「樂」。

換言之，其實在古代，「音」和「樂」的定義並不相同。

所謂的「音」，就是自然而然發出來的聲音，雖然符合自然，但也因為人性容易墮落，所以太過於沉迷的情況下，反而有可能變成「靡靡之音」。

至於「樂」，則是一套用來規範性情的雅樂。哀傷時，「樂」要幫助我們適可而止的哀傷；開心時，「樂」則要限制我們不可以無止境的享樂。

另一方面，由於「樂」肩負著輔佐「禮」的責任下，所以如果需要激發士氣時，「樂」也得讓人聽完後士氣大振。也就是說，「樂」不僅僅是限制我們在情感表現上不可過度外，也得配合禮制，適時激發人們湧現該有的情感。例如：祭祖時，「樂」就得讓我們產生相對應的敬意。

這段有點艱澀的文字，讓我讀了好幾天才慢慢弄懂。但透過司馬遷的這段描述，也讓我對「音」與「樂」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一如往例，司馬遷在介紹完「理論」之後，就會將這套理論套用到歷史上，司馬遷如何介紹「樂」的演變？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一小段史料給我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