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猫哥

走了太远,忘了从哪出发,也不确定终点。

流放:第三章

(编辑过)

吵杂人声从窗外和走廊透到房间里,隔壁窗式空调发出的"嗡嗡"震动声愈加明显,东南北挪了下身,扯掉身上的薄被,用T恤遮住眼睛继续沉睡。直到中午他才起身,眯着眼睛摸索着去了洗手间,出来后把床头地上的几个空矿泉水瓶子里最后几滴水滴进嘴里又趴在床上,辗转了几下坐了起来。

下楼后东南北把空矿泉水瓶都送给了收废品的老佟后朝食街方向走去。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很多小饭店里后厨的人都出来坐在前厅吃饭,发廊刚刚打开卷帘门。东南北吃了碗桂林米粉后买了几瓶啤酒和矿泉水拎着往回走,一路上和坐在门前抽烟、喝茶的店主打着招呼。

台球摊老板坐在一张破伞下的旧藤椅上喝着功夫茶,热情地招呼东南北一起喝茶,把一个小茶杯的茶水倒掉,用开水冲了下,沏上茶水放到茶台一角。东南北坐下后没拿起茶杯,用一只啤酒瓶打开另外一只喝了起来,目光追随着经过的打工仔、打工妹的身影。

铁皮棚下几个台球桌周围都挤满了人,东南北说:"生意挺好啊。"

话音未落,一张台球桌前有点骚动,老板朝东南北摆摆手站起来走过去。透过人群的空隙,东南北看到小飞正和一个年轻男子争论着。男子个头不高,一头长发只在发梢扎了一下,光着上身,肩膀瘦削。东南北侧耳听着,大概是小飞和长发男赌球,一局十元,赢的人付台费,结果小飞输了,但不承认赌球的事,也不付台费。

小飞不理会老板,还在兀自说着,长发男也不回应,拄着台球杆看着隔壁球桌。东南北站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长发男,问小飞:"就算不赌,你俩一起打球前说好了谁付台费没?"

"都是谁赢谁付啊!"小飞大声说,旁边有人笑出来。

东南北也笑出来说:"那不还是赌了嘛!不然人家凭什么请你打台球?"

小飞支吾着说:"关键是......猫哥你知道吗?我看他站旁边,就问他一盘赌十块干不干?,他啥也没说就开球了,谁知道他同意不同意啊?"

东南北问小飞:"你净输几局?"

"两局。"小飞说。

"20块钱吧?"东南北说着掏出二十元纸币向小飞晃了两下说:"借你啊!听清楚,大家都作证呢!"说完把钱塞到了老板手里。

"不是钱的事。"小飞转头看着老板说,一脸尴尬。

老板找了十四元给长发男,他接过钱把台球杆扔在台子上转身要走,东南北说:"来两杆?三局两胜,只打买单的。"长发男没说话,开始从球袋里掏球。老板摆好球刚抬起三角架,长发男放下母球就开杆了,力气很大。

第三局很快台面上只剩黑色八号球,但是长发男有点失准加上用力过猛,黑色八号球在洞口晃了很久停在洞口边缘。东南北把杆扔在了台子上,长发男扔掉球杆后掏出六元钱给老板,又叫了罐可乐坐在茶台前默默喝着。

"你搞美术的?"东南北问长发男。

"音乐。"长发男看着路边行人说。

"器乐还是声乐?"东南北说,"我以前在也乐队待过,吹圆号。"

"吉他,乐队。"长发男转过头看着东南北说,"你现在呢?"

"银行。"东南北说,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你们在哪演出?"东南北问。

"乐队散了,他们都回老家了。"长发男说。

"你准备怎么办?"东南北说。

"手头有个活,再撑一段。"长发男说。

"驻唱?"东南北问。

"不是,扒带子。"长发男说,东南北看着他没说话。

"就是把流行歌曲的谱分乐器记下来,有时简单编一下。"长发男说,"唱片公司要,他们找乐手演奏和录音,再配人声和视频做成卡拉OK伴奏,卖给歌厅。"

这时一辆破旧的小货车在不远的路边停下,副驾驶门打开后下来一个姑娘,中等身材、戴着棒球帽,一副大墨镜差不多要盖了半边脸,穿着长衣长裤,挎着个大包,戴着白手套。

东南北和长发男一直默默看着姑娘和司机在搬东西。

"好玩吗?"东南北说着把一瓶啤酒递给长发男,他用牙咬开后喝了一口说:"糊口。"

离开台球摊后,东南北刚拐进楼道口就发现沿着楼梯散落着各种家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但是前面有张斜在楼梯上带镜子的梳妆台挡住了去路,正犹豫着,刚才那个包裹严实的姑娘突然出现,低着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挡道了。"姑娘的嗓音很特别,略粗而且有点哑,带着明显的鼻音。

说完她就抬起一个桌角想把桌子顺过来,东南北见状急忙放下手里东西过去帮忙。梳妆台快散架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桌面、把着桌腿、扶着镜子,顺着台阶一级级往上挪。上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桌腿卡在台阶下,但是姑娘还在往前拉,一用力,桌腿竟被扯掉了,慌乱中,姑娘踉跄了一下松开了手,东南北急忙去抓镜子,桌面脱离了镜子压在了姑娘的脚上,她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东南北放下镜子去挪桌子,姑娘摆着手连连大叫。

东南北看了一下说:"扎到脚了吗?"姑娘点头。

东南北绕过去看了一下,原来桌面下的钉子刺穿了姑娘的运动鞋。姑娘低着头,嘴里不住"嘶嘶"地吸着气。

东南北想了想,看好了桌面的位置和角度,一只手抓着桌面,探过头去看着姑娘帽子下露出的尖尖下颌,招呼了一声:"喂!"

姑娘抬起头,眼睛和鼻子皱在一起看着东南北,东南北说:"你不认识我吗?"

姑娘放松了面容,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东南北,东南北趁她发愣的瞬间把桌面一下子提了起来,刚好离开了她的鞋子,姑娘大叫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不让司机帮你搬上楼?"东南北坐在台阶上说。

姑娘嘟囔了一句说:"说好了帮我全搬上楼,都告诉他是几楼了。他说怕我到时挑他毛病不给他钱让我先付钱,结果到地方卸下车就不搬了,说以为有电梯,没电梯要加钱。我知道他打赖,就不想给他加,他甩下我就跑了,再让我碰到非得打断他的腿。"

东南北笑了笑。

在小诊所处理完伤口打了针,姑娘半踩着鞋子,一手搭着东南北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坐在床板上,摘了帽子、手套,看着一地乱东西踢掉了鞋子。东南北顺手捡起一幅小画,是用纯色画的一只小狗趴在自己窝前对着一片花草。

"你画的?"东南北问,姑娘点点头。

"很有意思。"东南北说完把画放在了床板上,"床垫呢?"

"还没来得及买。"姑娘说,"这下也买不成了。"

大致整理了一下,东南北把塑料袋里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姑娘,自己也打开一瓶喝了一口。

"你晚饭怎么办?"东南北说。

姑娘抬起头看了眼东南北又低下了头。

"你是哪里人?"东南北说。

"贵州人。"女生低着头说,"我叫古丽。"

"我叫东南北,山东人,外号熊猫。"东南北说,"这附近没有贵州菜,我去打包两个川菜回来吧。"

一起吃完饭,东南北回到房间喝了瓶啤酒,洗完澡光着身子四肢张开躺在床上晾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边问是谁边套上短裤打开门,古丽拎着个大包站在门口。

"你这有热水吗?"古丽扫了一眼房间说,"我能在你这洗澡吗?我来不及买热水器了,但我一定要洗澡的。"

"和你的房间一样。"东南北指着阳台说。

古丽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有两颗虎牙。

东南北用塑料袋套住了古丽的伤脚系紧,然后扶着她走进淋浴间,回头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朦胧中听到门响,睁开眼睛一看,古丽已经带上门离开。

东南北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大亮,古丽穿着一件睡裙正在阳台刷牙。

"你怎么进来的?"东南北眯着眼睛说。

古丽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东南北突然发现双人床另一侧多了个白色枕头和一床白色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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