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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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中世紀哲學,暫時還沒死的怪咖野人。正在學習如何假裝人類。 ⋯⋯ 喔幹,學不會。

閒聊算命

(编辑过)
閒聊我為什麼不否定、不肯定、卻討厭算命。


先說明,我從來不是一個唯科學主義或唯邏輯主義者,科學對我來講只是輔助判斷的一種手段、對世界的一種解釋方式、以及衡量事實的一種標準。邏輯則是表述或思考的基本前提,並不是任何目的或絕對規則。所以我並不否定算命這種來自經驗(其中「算」的部分仍然來自經驗總結)的偽科學,也不否定命理這種,有脫離實踐世界另起爐灶的主要前提,且完全憑經驗做次要前提的偽邏輯。這只能證明算命不科學、邏輯不嚴謹,並不能證明經驗的絕對無效性。只是不否定也不代表我一定要肯定或承認它們。

也就是說,我不是不相信一定沒人能算準任何事,而是對於同一件事,算不準的話,算命本身就沒用;算準的話,去做一件知道結果的事,事情又會變無聊;如果只是在准與不准的中間給出建議,那算跟沒算就沒區別;那如果連建議都給得模稜兩可,就是技術上的詐騙。上面幾種狀況,無論哪一種對我個人而言都絲毫不會有正向意義。

作為一個行業的算命跟古代占卜幾乎沒太大關係,少有的內在關係就是,現代算命會借用古代占卜概念當說辭,比如多數會用到的《易經》、星象學問,甚至很少有人會用到的《太玄》;而像是古代占卜用銅錢一類機率物,則借用過來增加可信度。絕大多數現代卦辭只有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才能導向其中一種確定含義。在此之前進行判斷的根據幾乎是有大機率可確定的比如個人訊息,像是生日、出生地、生活環境、眼神、表情、行為習慣、認識的人或從認識的人那邊得到的任何資訊等等;又比如合理性判斷,像是根據問卦時機或當下環境,像是被一些已知事件波及到的人,或受到大眾心理影響的選擇。這也是面對面算命通常比網路算命更準的原因。

所謂的「命中註定」在我看來就是一種明顯的後驗話術,因為所有發生過的事都能馬後砲地解釋為「注定」,而那些沒發生的事就只有機率跟模稜兩可的話術,比如一顆快要從樹上掉下來的蘋果,幾乎沒有人會把「蘋果會掉到地上」預言為一種注定,因為這中間也有蘋果被路人摘走吃掉的可能性,所以更多人或許會把「蘋果會離開蘋果樹」這類機率更大的事件講為注定。但同時也不免會有機率更小的事件可以否定掉這種大機率「注定」,而這類事件則幾乎可以被完全忽視掉:既然沒有多少人會經歷到,講出去自然就不會有太多人信,畢竟古代沒有錄影設備。

而恰恰就是這些小機率事件,對我而言就是生命的色彩:如果生命的方向是確定的、做事的結果是確定的,努力一定會成功、花錢一定會快樂、念書一定會有文化什麼的,那樣的話我寧願去死,因為畢竟只有死亡是活著的時候沒辦法完整體驗跟判斷的事情,如果A一定得到B,那這段算式的終結才會是最精采的部分。所以至少對我而言,經歷意外事件比做事得到預期結果更值得體驗,至少在死掉之前。

所以對我個人而言,無論算得準不準:準確的語言、信口唬爛、對未來選擇上的建議、根據周遭環境幫忙做出判斷之類的,這些都是對我自己自由的限制。這些對未來的斷言或判斷,取消了大部分看似不可能的可能性(因為小機率「算不準」的情況通常會像掉不下來的蘋果一樣被整個算命行業所無視,畢竟玄學最不需要的就是科學精神);而當我聽到一連串對卦辭的解釋時,我的潛意識自然就會對這些「不可能」建立壁障,暗示自己以此「不可能」為某種前提做出選擇,那麼在這種狀況下,無論我順從還是違逆被算出來的「命」,實際上都加入了一個跟事件完全不相干的前提(那個「不可能」),是這個前提將我的判斷侷限到二分法中去。

即便因此規避風險對我而言也不算任何好處,就好像被降低了難度的遊戲或一本可以隨時賣掉的風俗小說一樣無聊,降低了體驗感或參與感的人生也是可以隨時捨棄的。

如果僅僅因為我不想或不喜歡爬山而取消了我登頂玉山的可能性,那玉山對我而言就只是遊戲裡空氣牆外的一張貼圖,如果對主體而言世界是以這種方式被縮小的,那這個人的思維也同樣會被這種「空氣牆」侷限住:或者被大氣層侷限在地球上,或者被海洋侷限在陸地上,甚至被沙灘侷限在一個小島上。這跟一副身體一直待在科尼斯堡完全是兩回事。假使一個人的意志被侷限在一個確定的範圍裡,研究知識完全不會比耕地更有趣,因為這個人的一切可能性都處在同一個時空範圍內,連風俗小說都懶得把這類人的經歷寫進去。而脫離個人體驗來講,當周遭環境中發生的事件超越自身理性的判斷能力時,多數人往往就會將不可理解的部分訴諸玄學、算命什麼的,就像古代將一些正向不可理解的事歸於神、反之則歸於惡魔或鬼一樣圖騰與禁忌共生的文化,這也是對我個人而言,道德感完全不會比合理性更有色彩的原因之一。


閒聊中的閒聊

講起來我也多少學過點算命,我爸年輕的時候為了好玩託他武術師父找他師父做算命先生的朋友學的算命,然後我小時候讀過他那本厚筆記。現在還稍微有印象的就面相舉止什麼的,算八字那些早就忘光光。當時順藤摸瓜去讀易經,結果連譯文都一知半解,讀到第二頁就立刻忘記第一頁在講什麼,倒是對太玄經很有感覺,一直讀到大學。那時候念哲學就一直覺得要是讓我選一本書介紹到西洋哲學體系中去,那唯一就只有太玄這一本書,而且一直認為那本書就是中國純粹哲學的終結。但我本身對翻譯毫無興趣,所以這件事最後就不了了之。

最近終於有空玩艾爾登法環,話說剛突然想到,如果在二十年前或更早的時候,台灣會不會把Elden Ring翻譯成「上古聖環」或者「絕命中世紀」(?)之類的,現在的翻譯總覺得缺那種年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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