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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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今何在,空枝对晚风

所谓“繁花”,并没有真的开过,都是人们在一片荒芜的时候想象出来的。如此,与今天的时代经历也有吻和的部分。大家都在过度的疲劳中,观看上个世纪的中国人如何笑、如何玩耍,如何谈恋爱。
Mariam Sitchinava

《繁花》在新旧年交替之际上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播完,如此盛大地退场,引发盛大的讨论,直到现在都还没散去。

我原先也有很多不满,有很多的刻薄话想说。但是看到一个离谱的批评:“任何不关乎国计民生的话题长期霸占首页都令我厌恶,没错,我说的是繁花。”我觉得这种姿态比起它所评价的作品拙劣程度还要显得拙劣。人就是要去关注“不关乎国计民生的话题”,这是一种选择,能够自由选择,思想才能自由。

由王家卫导演、一众明星簇拥,原作又是文艺界如雷贯耳的《繁花》。即便很多人没看过,但作者金宇澄上许知远的节目《十三邀》谈“渣男”,好像让“过去”的文学和变化万千的“今天”接轨、和网络与大众接轨,很多人第一次认识了金宇澄这个名字。也认识了他最出名的小说《繁花》。

我看《繁花》,是把它当作一个大众的文本,而非小众文艺圈子里万众瞩目、最终却搞砸了的文本。我不想那么刻薄,我想从我身边不读文学的人的角度来看,从我母亲、姨妈,甚至是老一辈的外婆来看这个作品——它是一个许久未见的作品。中国的电视剧市场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东西了。一个最朴素的感情是,我觉得普通人配得上做这样一个梦,尽管它远远不够好。

但你我都对原因心知肚明,被庞大审查破坏,留下破碎残肢的,又何止《繁花》一部。读过小说的,都知道《繁花》的好,它就在那里,但它不可以被放进这个文本讲述——它一问世就是央视主推的“主旋律时代剧”。

金宇澄谈小说时,都尚且提到有很多东西不能再往下写,并举例了李李的遁入空门。“李李出家的桥段,其实只是小说的中部,原因种种,不能继续写下去。现实中的原型是皈依佛门,三年后出来自己建庙。这一块无法写,不好写,有禁忌。她带两个小尼姑到处化缘,在浙江那边造庙,过了一年多对我讲,已经把庙卖给北方一大寺的和尚。”他非但不能写,还不能全部说透。

所以《繁花》交到王家卫手里,他又能怎么样呢,他造出了一个这样的梦,并且成为了更多人的梦(我指的是像我母亲、外婆这样的普通人,终于能有一部好电视看),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够对得起这个烂时代了。而你以“不关乎国计民生”为由,就否定这个文本的讨论,我觉得所做的事,也不过和你厌恶的一样。只不过是立场的正反面,手段还是相似的。

观众不是傻子,平凡大众也有自己朴素的审美,所有人都知道,繁花一现,就是要落幕的。《繁花》种种都不能讲,但王家卫还是抓住了唯一可以渲染的情绪,落幕,一个时代的落幕,一座城市的落幕。我想就算是我母亲和外婆这样,从没有读过一本文学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种落日余晖的惋惜。

在《繁花》小说里,有一段是贝蒂和阿宝讲邮票,以花做邮票,举例最寻常、最随处可见的繁花,好像真的花团锦簇似的,但并不是真的绽放,而是花的意象,在人的憧憬中绽放。最后讲到“朝颜”,阿宝说,花开得再兴,总归是谢的。古代人讲的,香色今何在,空枝对晚风。

我觉得《繁花》到这里就结束了,或者它的情绪就在这里。所谓“繁花”,并没有真的开过,都是人们在一片荒芜的时候想象出来的。

如此,与今天的时代经历也有吻和的部分。大家都在过度的疲劳中,观看上个世纪的中国人如何笑、如何玩耍,如何谈恋爱。

“蓓蒂笑笑说,阿宝种花,我就做蝴蝶。阿宝说,嗯。蓓蒂说,其实我就是蝴蝶。阿宝说,我喜欢树。蓓蒂说,嗯,蝴蝶最喜欢花,喜欢树,喜欢飞。”

2024 年 1 月 2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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