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匿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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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异性恋夫妇谈开放式关系

(编辑过)
婚姻中的女权主义系列之三:这事儿有那么有意思吗?我觉得是有意思的,但也就这么个意思吧。跟一个人就挺有意思,多了反而没意思了。

最近在微博看到有人讨论开放式关系,还以为我这是穿越到了哪个平行世界呢。毕竟在一个搞外遇的明星会被封杀、演小三的演员会被网暴的地方,提到开放式关系时搭配的正确动词应该是讨伐,而不是讨论。

中国人不讨论性,只讨论抓奸。在幸存下来或者重新发明的众多历史文化传统中,抓奸无疑是少数真正既做到了与时俱进,又深受人民喜爱的公开活动。抓奸的主流形式从浸猪笼演变成了斗破鞋,再演变成现在正流行的打骂小三,暴力性逐步降低,娱乐性逐步提高,充分体现了中国文明水平的长足进步。

不过再一想,抓奸的兴盛正说明通奸的普遍。婚外性活动作为一种历史悠久、成本低廉的娱乐活动,哪怕在生活压力大、娱乐种类多的今天,看来也仍然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说来一点都不惭愧,我就曾经考虑过允许当时还是我男朋友的1M搞外遇,或者说得好听一点,开放式关系。

当时我和1M刚刚开始同居,我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我说:那什么,我跟你说个事儿。以后你要是想去搞别人,但是又不想跟我分手,那我不会介意你想办法去搞。我自己就免了,没有那么大需求。

当然,这个不介意只限我能力范围之内啊。且不说你找的那位女士是不是没意见,要是不小心实名制全网曝光了,走哪儿都被骚扰;或者那位女士家里人上门寻仇,要钱要命什么的,这些事儿我都不保证能扛住,扛不住了还是会一走了之的。

1M那时候已经很了解我了,一没有怀疑我是看了什么情感测试题来考验他,二没有喜笑颜开表示还是我了解他,三没有怒发冲冠表示我侮辱了他的人格。

他就是跟我一样真诚而平淡地告诉我:我不想去找别的女人,我从来就没想过在有恋人的时候再去找别人。有你一个女朋友对我来说就足够性福了。我能理解你的好意,但不需要。

这个回答倒是挺符合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不太符合我对全体男人的理解。不过呢,对于如此离经叛道的提议,要是他立刻就表示跟我不谋而合,我倒是会感到惊讶的。何况那会儿我们还在热恋中,的确很难想象激情退去之后的情况。

所以我接下来就跟他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这个提议背后是怎么一个心路历程。

我说:这也不是针对你啊,是我早就决定要是觉得跟哪个男的能长期处下去,就要跟他提议这个事儿。这是我在感性上和理性上深思熟虑的结果。

感性上,我就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嫉妒。

我觉得吧,我爱的人的身体属于他自己。他如果能只满足于跟我一个人做爱,那当然很好;但要是他就是无法满足,就是想要跟其他人发生关系,那么只要我还跟他相爱,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足够了,第三方或第N方也没有以死相逼什么的,那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看各种爱情文艺作品都挺能代入的,就是代入不了嫉妒。我完全无法理解因为爱一个男的就嫉妒他喜欢的女的,更无法理解去嫉妒喜欢他的女的。我顶多代入得了“他爱别人不爱我”那种伤心,不太能代入“他爱我但也爱别人”或者“他爱我但也爱乱搞”这种伤心。我觉得后面这种好像不是个稳定状态,沉淀一下都会变成前面这种。前面这种对我来说又不是嫉妒,要是不爱我那我走就好了,走不了也可以默默喜欢,不会觉得非要对方或者另外的女的怎么样才行。

所以我觉得,将来我爱的人真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是不会嫉妒的。

感性讲完了,该讲理性了。理性上呢,我认为男人的天性就是坚持不了一夫一妻制。

我讲到这里的时候,1M还是很有耐心地在听。

我就接着讲了:不管是生物因素的影响更大,还是文化因素的影响更大,既然男人都很难满足于只有一个性伴侣,而我又是个喜欢男人的异性恋,那么不去接受这个设定,或者接受之后抱怨不休反而更不合理吧。

其实我还挺同情男人的。比如说有些厌女的男哲学家就挺那啥的,他们生理上离不开女性的肉体,精神上又总是嫌弃女人的头脑,所以就特别分裂,又认准了只有禁欲才能好好搞研究,又完全禁不了欲,成天在那儿歇斯底里,看起来怪可怜的。

男人为了性经常干蠢事,但又舍不得放弃性,只好继续犯傻。身为一个智慧生物,一辈子带着这种跟性别性欲挂钩的思维缺陷生存,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女的就不一样了,我们是不会对自己鄙视或者恶心的对象产生性欲的。基本上女的只会对自己喜欢的对象发情,还得是生理上情绪上哪儿哪儿都合适的时候,很精妙的。

所以说,我作为一个没有性欲思维缺陷的女的,既然跟有性欲思维缺陷的男的在一起了,就不可能改变他,只可能迁就他。

当然,最好的做法是男女平等,俩人都出去搞别人,就是彻底的开放式关系。但是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趣啊,就是《非诚勿扰》里面那句话:这事儿有那么有意思吗?我觉得是有意思的,但也就这么个意思吧。跟一个人就挺有意思,多了反而没意思了。

1M对此的回答是:那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啊,应该让你觉得更有意思啊!

(此处省略1M如何努力的800字)

缓过来之后我们继续讨论。

1M说:我觉得吧,搞外遇真的没那么有意思。在有伴侣的情况下去搞别人太麻烦了,要处理的关系太复杂了,而且根本不可能保密。图啥,就为了搞?太不值了。有这工夫干点什么别的不好啊,要么研究数学,要么打打游戏,不是有意思多了?要是不喜欢现在在一起的人,那就分手再去找别人不就好了?

要是我生在哪个多妻制国家或者古代,外加投胎运气爆表,有机会开后宫,那也许还有兴趣享受享受三妻四妾。就这辈子这个状态,我觉得找到你就够好的了,没别的要求了。

我很难不相信1M,因为他不去搞的理由跟我不去搞的理由是一样的,我完全理解他。我要是生在哪个母权制平行世界,大概也会觉得跟唯一一个性伴侣过后半生简直是反人类。但是跟1M谈恋爱以后,我们都同意是找到了真爱。我只想好好珍惜,根本没有动机去做对这段关系有威胁的事。

我以前不大相信男的能跟我一样,觉得这事儿跟一个人就挺有意思,多了反而没意思。就算暂时这样想,时间长了也坚持不下去。

但是那会儿,我跟1M的互相喜欢确实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我这种看过了无数言情小说、古典文学、纯文学先锋小说、耽美虐恋、情感信箱热帖、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的两性关系分析……早在心里给自己可能遇到的爱情问题拉了一张满满当当清单的人,也找不出来我们俩的关系能有啥出问题的地方。唯独有一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而时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于是我想:算了,又不是他一定要出去搞别人我才觉得舒坦。就当这是一个长期有效的提议好了,只要他将来有相关需求时能想到这个提议,而不是脑筋短路瞒着我瞎搞,那就起到作用了。


十几年后的现在,1M只会笑话我:你当初还给我单方面开放式关系呢!都跟你说用不着了吧。

我实在是很难反驳他。因为我俩新冠大流行这三年都在家朝夕相对,还是天天都觉得对方挺讨人喜欢的,800字也没缩短成300字,更不是符合中国中年夫妻性生活刻板印象的0字。而我们一起聊文艺作品聊键盘政治的字数更是远超800字,不,5000字。

当然,我跟1M也才在一起十几年时间,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让他考虑我的提议。但是目前,我更信服的是1M是一个特殊的异性恋男人:一夫一妻制完全符合他的意愿和需要。

他不搞外遇既不是为了牵制我,也不是为了当上道德楷模,就只是真心满足于跟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真心不稀罕搞外遇的那些所谓乐趣。说穿了,他不搞外遇跟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蹦迪一样,不需要压抑自己,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他也有需要压抑自己、经常得不到满足的欲望,但那是玩游戏,而不是找女人;压抑的原因也是为了忙工作和忙孩子,是内心自发的取舍,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因素(包括我)的逼迫。

所以说,在可以预期的将来,我们大概是不会实践开放式关系了,无论是哪种形式的。不过呢,就像当初我提出来可以搞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觉得惭愧一样,现在我觉得不必搞的时候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心虚。

我就是想跟全体男人在心里道个歉:对不起,错怪你们了。像女人一样没有性欲思维缺陷的男人也是存在的。男女在这方面是真的可以平等的,不管是都出去搞还是都不出去搞。请你们也相信自己,加油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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