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手天使」專訪:守護身心障礙者的性需求

BIE别的女孩
·
·
IPFS
·
Vincent 不僅是一位殘障者,也是一位男同志。他曾在同誌群體內部建立一個名為「殘酷兒」 的組織。在一次男同志的聚會上,大家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一些色色的話題。這時候,另一位連手指都不方便活動的殘障者說,“你們還可以做,而我根本不可能。”

別的女孩: 12 月3 日,是國際殘障日。在全球70 億人口中,超過10 億人存在某種形式的殘疾,佔世界人口的近15%,其中80% 的殘疾人生活在發展中國家。預計到2050 年,殘障人數將達到20 億人。這些數字好像將健全人與殘疾人劃分為涇渭分明的兩個群體,殘疾人不過是這個社會裡眾多「少數群體」 中人數最多的那個。但我們常常忘記殘障本就是人類處境的一部分,幾乎每個人都會在生命中的某個時刻受到暫時或永久損害。在一個為所有人建立的包容無障礙社會中,關注身心障礙者權益,就是守護自己的人權。

01 “殘酷兒”

在執行「手天使」 的任務中,與重度殘障者面談時,Vincent 常會跟他們打賭,「你相不相信,你爸爸也會'打手槍',兄弟姐妹也會自慰?只不過他們行動比較方便,能在自己的空間裡做,不讓你看到。你不信的話,就去問幾個朋友,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很多殘障者在申請「手天使」 的服務的時候,性慾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快要「爆炸」 了。但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很可能還是將「性」 視為一件傷風敗俗的事。因此,除掉這些受服務者心中的羞恥感,是服務流程中的第一步。

「手天使」 這個組織成立於2013 年底,由小兒麻痺症患者Vincent 和台灣同志熱線協會的義工鄭智偉一同發起,為台灣的重度肢體殘障和視障者提供性服務。

在中學時期,Vincent 看到了一位和他同年級的男孩,不斷用下體摩擦房間裡的鐵條。這個場景讓Vincent 感到震撼,因為那個男孩是個智能障礙者,在沒有人教的情況下就學會了自慰。這讓Vincent 第一次體認到,慾望不是後天習得的,而是自然而然就存在的。

殘障者將可以正常走路的人稱為「直立人」。而在 「直立人」 制定規則的世界裡,身心障礙者的慾望往往被隱形。為了方便照顧,許多殘障者的家人會直接把他們的門拆掉,使得殘障者完全沒有自己看A片、自慰的可能。

Vincent 不僅是一位殘障者,也是一位男同志。他曾在同誌群體內部建立一個名為「殘酷兒」 的組織。在一次男同志的聚會上,大家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一些色色的話題。這時候,另一位連手指都不方便活動的殘障者說,“你們還可以做,而我根本不可能。”

這些「殘酷兒」 們的抱怨,在Vincent 心中不斷沉澱,直到有一天,智偉對Vincent 說,「你自己這麼幸福,有固定的男朋友,為什麼不去幫其他殘障同志做一些事情呢?除了讓大家定期聚聚會以外,是不是還可以幫他們'打手槍'?”

Vincent 自己心裡卻十分猶豫。當時同性婚姻在台灣還沒有合法化,Vincent 擔心,如果把同志運動拓展到殘障者的性解放議題上,同志們處境會更加艱難。的確,在日後在做「手天使」 的過程中,有少數殘障者曾討伐Vincent,為什麼要丟殘障者的臉、提殘障者的痛處,也有反同的異性戀者說,「你們這些Gay,玩不夠男人,還玩到殘障者的身體上來了。」但在當時,智偉鼓勵Vincent,「我們同志面對的污名已經太多了,就算再把殘障者的性納入其中,也不差這一件事。”

Vincent 意識到,如果再迴避這個問題,就太對不起自己殘障者的身分了。於是,在2013 年初,智偉和Vincent 開始籌備“手天使”,請義工用手為男同誌中的重度肢體殘障者自慰。

手天使為性服務準備的工具 | 拍攝:Arthur,圖片由手天使提供

經過了近一年的準備和麵談,Vincent 的朋友Steven 成為了第一位受服務者。 Steven 是男同志,但在那次服務之前,他從未交過男朋友。在家裡沒有人的時候,Steven 有時會一手拿著手機看A片、另一隻手自慰。但他的手指很無力,從來沒有真正「射」 出來過。服務當天,義工們對Steven 說,床上會鋪上大毛巾,Steven 反問,“精液不都是一點點流出來的嗎,應該用不到毛巾吧?”

然而,手天使的服務讓他第一次用上了毛巾。不僅如此,他還知道了 「性」 在射精之外,也意味著兩個人「緊緊擁抱、雙方眼神對焦、肉體貼肉體、雙腳緊緊勾著」

在這之後,Steven 也成為了首位申請第二次服務的殘障者。但當他提出,想要上一次的性義工再來為他服務的時候,Vincent 拒絕了他。因為手天使給每位申請者的服務機會只有三次,在有限的次數裡,他希望為受服務者安排三個不同的義工,「你會在這三次服務中感受到,有的是你喜歡的、有的是不喜歡的。這就像談戀愛一樣,不會一次定終身。”

第二次服務之後,還沒等Vincent 問,Steven 就主動說,“你這次給我安排的義工好好!是台灣同志界的天菜!”

Vincent 告訴Steven,「人生就是這樣的,你以後談戀愛的時候也要記得,失戀的時候會很難過,還會希望再遇到一個一樣的人。可是世界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兩個人,也許下一個會更好,人們就是在不斷換男女朋友的過程中,才能找到最適合的伴侶。 」不論是「直立人」 還是殘障者,在戀愛中面對的困境都是一樣的。

02性權即人權

在成功服務了Steven 後,手天使團隊經過討論覺得這項服務不應該局限於男同志的小圈子中,而是要讓異性戀殘障者們也能夠體驗到。

「手天使」 提出了「性權即人權」的口號,將服務對象定位為持有台灣政府頒發的重度殘障手冊的肢體障礙者以及視障者。很多人以為視障者在肢體活動上並沒有太大障礙,可以自慰,就不需要其他人來幫忙。但在「手天使」 的觀察中,人們的性慾在很大程度上是透過視覺建構起來的,因此視障者對性的想像很可能是和健全人不一樣的。

而智能障礙者無法為自己做決定,許多智障者的父母也不願意為他們的孩子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因此,「手天使」 目前還無法為他們提供服務。

目前「手天使」 共有訪談義工、行政義工和性義工各十餘人,其中同性戀者、雙性戀者和異性戀者義工都有,男性人數略多於女性。很多觀眾看了 「手天使」 的新聞報導後,都會很感動,想要立刻加入手天使。但這方式帶來的問題是,許多帶著「獻愛心」 的心態來報名的人,最後往往會獲得很大的落差感。手天使的義工需要用行動完全去實踐手天使的理念,需要花心思和時間去了解殘障者的文化,也要基本了解的障礙者身體,花時間學著和障礙者相處。只有這樣,在服務時才不會從眼神中透露出可憐之情,或是對殘障者身體的害怕,從而對受服務者造成傷害。 “說真的,造成這樣的傷害,不如不服務,不是嗎?”

「手天使」 現在透過每年一次的分享會進行招募義工,當場表示想要加入的人,基本上都不會被拒絕。新義工加入後,會被邀請參加每月舉行的 “手天使” 會議,聽其他人講自己服務的過程,從每一個案例中進行學習。

手天使義工們的合影,中間排左一為Vincent | 圖片由手天使提供

服務的過程從殘障者提交申請開始,申請者大多是從新聞或朋友的推薦中得知這一組織。經過審核後,符合服務資格的申請者,由面談義工先聯絡其會面。面談義工全部由殘障者擔任,這樣會讓受服務者在一見面時就卸下心理防備,知道「手天使」 並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在做慈善事業、愛心活動,而是一群和他們平等的人在努力互助和幫助。

訪談通常會持續一個半月時間,義工要在這段時間和受服務者成為朋友,並且詳細了解受服務者的身體狀況、性知識的了解程度、對性的態度、與其他殘障團體或個人有沒有接觸等。如果發現受服務者的社會化程度比較低,義工會介紹一些網路社群給他們,讓他們看看其他身心障礙者如何生活。

在Vincent 的訪談經驗中,他不會一上來就聊如何提供服務,而是用朋友的身份和他們聊天。他會告訴對方怎麼做愛、怎麼尋找性伴侶的故事,受服務者總是表示很感興趣,從不轉移話題。聊了半個月後,一些受服務者就會開始主動告訴Vincent,自己最近在網路上看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人、有了怎樣的慾望。從這些細節中,Vincent 會判斷出受服務者的性取向,從而鼓勵他/她選擇適合自己性偏好的性義工。

面談到了這一步,就差不多成功了。面談義工會通知行政義工去找合適的無障礙旅館,安排出任務當天幫忙佈置房間、將受服務者抬到床上的義工。

為了扭轉殘障者總是會把自己當作被幫助的對象,不敢拒絕他人的幫助、也無法表達自己慾望的困境,在性義工進入房間之前,面談義工會告訴受服務者,「如果你不喜歡你的性義工,就勇敢地拒絕,直到換到你滿意的為止。”

男性受服務者可享有的性服務時間全長為90 分鐘,女性為120 分鐘。除了「打手槍」 以外,如果受服務者想要擁抱、親吻、撫摸等行為,都要靠自己努力地討好或取得性義工的認可,再由性義工自己決定是否答應,藉此教導受服務者在未來追求愛人時,這些關乎性與愛的社交禮節。

每位受服務者都有其特殊性。其中一位代號為「小王子」 的受服務者,在一次車禍後下肢癱瘓,連勃起都有困難。因此,在這次服務中,性義工「十夜」 幫助他尋找到了身體上的其他敏感部位,開發其他部位的快感,也教他如何用手指來滿足女性,以增加他再次追求女朋友的動力。

由於「手天使」 每次服務的流程較長,義工人數也有限,目前的申請者已經排到了兩年後。當有的申請者終於排到了自己的服務日期時,卻已經過世了,這樣令人遺憾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手天使服務現場 | 拍攝:智偉,圖片由手天使提供

近十年以來,「手天使」 共為46 位殘障者提供過性服務,其中女性受服務者卻只有一位。對女性來說,在性需求的表達要面對更大的壓力和阻礙。為了鼓勵女性殘障者參與,“手天使” 在2016 年就設立了專門的“女性工作小組”,開設“女性殘障者生命書寫班” 等活動。手天使曾面談過兩三位女性申請者,有的由於家人的不理解而無法繼續,有的還來不及接受服務就去世了。

最後第一位成功接受服務的女性殘障者,代號為「美女」。當時「美女」 45 歲,從未交過男朋友。為了給性義工留下一個好印象,她想買性感內衣,「手天使」 即主動付費,把她想買的內衣送給她。服務當天,在兩位女性義工的幫助下,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陰道的位置。在男性義工的鼓勵下,她第一次手足無措地觸摸了陰莖。在她自己的要求下,她第一次不用擔心被家人發現、開著聲音看了色情片,第一次與異性側臥相擁……然而,當一位男性義工詢問是否要幫她脫掉內褲時,她卻因無法突破最後一道防線而拒絕了。

03去吧,看看外面的世界

三年後,已經48 歲的“美女”,在她的第二次性服務中,不僅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還變得更加主動。她在分享文中寫道,“自己像是預先受訓過的電視演員訓練班的學員,很專業地撫摸我該摸的部位。” 在洗澡時,她問義工,“我可以幫你洗嗎?”義工答應了。

她還在自己的分享文中,向所有讀者提出了一個問題:若自己因年老或意外事故而肢體障礙了,或是自己的配偶先走了一步,您難道完全沒有性需要嗎?在不同年齡層的您,要如何享有有尊嚴且高品質的性生活呢?

義工們在佈置服務現場 | 圖片由手天使提供

手天使並非世界上第一個為身心障礙者提供性服務的組織。

2008 年,日本成立非營利組織「白手套」(White Hands),由女性護理人員戴著手套,為身心障礙者、腦性麻痺患者和癱瘓病人提供輔助射精服務,主張守護「性的尊嚴與自主」。

美國在上世紀80 年代設立了「性治療師」(sex therapist)與「性代理人」(sexual surrogate)職務,身心障礙者可經過性治療師的轉介,申請性代理人的服務。

在歐洲,瑞士政府設立了全套性輔助師訓練,包括按摩舒緩、自慰,但禁止其他的直接性行為,荷蘭、德國、丹麥等國還有性輔助師的認證。荷蘭在1985 年成立了性愛志工團體「SAR“,至今已在歐洲服務了超過900 人,每次服務費用約為85 歐元。荷蘭有36 個市政府,為身心障礙者支付每月3 次的性愛費用,還有60 多個自治團體,以公費支持SAR,將性關照(sex care)視為保健的一環。

除了公益機構和政府以外,近20 年間,全球範圍內的殘障者約會軟體也已經出現了十餘個,如Disabled Dating 4U、Disability Matches、Able To Love You 等。

和其他國家為殘障者提供性服務的組織機構比起來,「手天使」 的不同之處在於,其服務完全免費,並且他們不完全從醫療的角度看待殘障者的性需求。在Vincent 看來,醫療代表著階級和距離, “如果是一個'直立人' 需要自慰,他/她會先去找醫生開一個'我有慾望' 的診斷證明,再來做這件事嗎?那麼為什麼'直立人' 的慾望都可以看得那麼自然,我們障礙者卻需要被當成醫療對象?如果我們自己都把性看成不健康的、需要被醫治的,那這個組織的存在有意義嗎?”

每位障礙者可申請服務的次數限制為3 次以內,也是「手天使」 的策略之一。常常有人質疑,認為是「手天使」 把殘障者的慾望挑起來了,卻又限制次數,他們以後難道不會更痛苦嗎?但Vincent 認為,「手天使」 想做的,並非「包辦」 所有殘障者的性生活。 「如果『手天使』 把把殘障者一生的服務全都包了,那這個運動到最後一定會無疾而終。因為我們的生命也是有限的,難道我們的生命結束之後,這項運動就消失了嗎?”

「手天使」 希望身障者能知道,自己也有性的需求,而且性是這麼健康。從而形成一股力量,讓更多的殘障者團體也加入。其中尤其希望能夠引起的,是政府的重視。

2018 年,「手天使」 在台灣發起「障礙者需要性」 主題遊行。近百人的隊伍中,有三、四十台輪椅,參與者們一起在公共場合大膽地表達,「我們是人,我們要做愛」。

遊行隊伍從西門町出發,在行政院、教育部和檢察院三處停下,向官員代表遞交陳情書。這場遊行包括四項訴求,即「障礙者進行性交易,娼嫖均不罰」、「落實各類情慾空間的無障礙環境及友善平等之對待」、「保障獨立生活空間,才有更多情慾的可能」、「性平教育、性教育與家庭教育都必須包含障礙者觀點」。

Vincent 解釋,很多場景對於障礙者的關照是不到位的。 「例如許多電影院沒有無障礙設施,殘障者只能坐在第一排的前面。那麼如果他/她想和情人約會,該怎麼辦呢?許多旅館也沒有無障礙設施,這就導致障礙者缺少了很多交往空間。」這些問題的解決,都需要政府有所作為。

“手天使” 將自身定位為一個“倡議團體”,而不是“服務團體”。他們認為,直到讓殘障者個人、團體以及殘障者的家人,都意識到了他們更多樣的需求,讓政府來接手提供這些服務,這項倡議才算成功。

2020年台灣同志遊行中,手天使的隊伍| 圖片由手天使提供

許多受服務者也開始主動改變自己的人生。 Steven在接受過兩次服務後,他說,「當我承受不住,想要結束生命時,我會申請第三次服務…。」 但在那之後,他開始主動交男朋友,反覆經歷追求、戀愛與失戀。但他仍然很樂觀,相信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他還經常帶著其他的殘障朋友一起玩,探索了許多甚至“直立人” 都沒有過的性體驗。

一位代號為「ND」的殘障者,在接受服務之前的28 年裡,從未出過家門。他連手指的力氣都很小,很難操控輪椅,脖子也沒有力氣,會隨著路面的顛簸晃來晃去。但有一天他突然和Vincent 說,“你知道嗎?我昨天一個人,好不容易地,偷偷推著輪椅,到我們家附近的漁港去了。”

“ND 在網路上看到了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之後,想走出家門的慾望越來越強”,Vincent 說,“你看,我用的是'慾望' 這兩個字。 '慾望' 有很多,而大多數人只會想到'性'。實際上,對於殘障者來說,'性' 只是其中一種,他們還有生存的慾望,一個人走出家門的慾望,自主決定想要做的事情的慾望。”

Vincent 為ND 高興同時,也冒了一身冷汗,勸他下次還是找個朋友陪他再出門。

結果ND 回答說, “我寧可死在外面,也不要死在家裡。”

手天使官網: https://www.handangel.org/

*本文所使用的圖片(包括封面圖),皆由手天使提供。

//編輯:Rice

//設計:板磚兮

//排版:Leney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BIE別的女孩致力於呈現一切女性視角的探索,支持女性/酷兒藝術家創作,為所有女性主義創作者搭建自由展示的平台,一起書寫HERstory。

我們相信智識,推崇創造,鼓勵質疑,以獨立的思考、先鋒的態度與多元的性別觀點,為每位別的女孩帶來靈感、智慧與勇氣

公眾號/微博/小紅書:BIE別的女孩

BIE GIRLS is a sub-community of BIE Biede that covers gender-related content, aiming to explore thing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females. Topics in this community range from self-growth, intimate relationships and gnowway and art. We believe in wisdom, advocate creativity and encourage people to question reality. We work to bring inspiration, wisdom and courage to every BIE girl via independent thinking, a pioneering attitude and ified.


作者保留所有權利

喜歡我的作品嗎?別忘了給予支持與讚賞,讓我知道在創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續這份熱忱!

BIE别的女孩BIE别的女孩致力于呈现一切女性视角的探索,支持女性/酷儿艺术家的创作,为所有女性主义创作者搭建自由展示的平台,一起书写 HERstory。 我们相信智识,推崇创造,鼓励质疑,以独立的思考、先锋的态度与多元的性别观点,为每一位别的女孩带来灵感、智慧与勇气。
  • 來自作者
  • 相關推薦

在极端孤独的状态里,她们怎么样了?

我不想变胖,也不想成为你们眼中“身材好的性对象” | 别的女孩来信

和子:一个进食障碍的女孩,在试图「重新建立和食物的链接」vol.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