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失霸,不如死(2月27日)

越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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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倒楣的还是俄国人。然而,若不是普京自己开启了这场俄罗斯轮盘赌,俄罗斯又怎会遭此毒手?


原文于2022年2月27日(开战后第四日)发表在微信公众号【越向书】上。

文\越向

不少小说家和游客都记录过俄罗斯的一种凶残的把戏:斗熊(bear fun)。这可不是马戏团里的那种“逗熊”,而真的与野熊搏斗。

显然,如果直接上,人肯定不是熊的对手。于是人们先设陷阱捕熊,再给它套上锁链,然后让一些人用木制干草叉戏弄熊,以激怒它。而带着锁链的困兽怒而回击时,引逗者又会很快逃到欣赏斗熊的贵族的座位后面。接着贵族们又拿出食物和衣服当作奖励,诱使那些平民再去戏弄熊,直到它既愤怒、又疲惫。最后上场的是一位要上演“屠熊”的“勇士”,但解开锁链的野熊可不是公牛,即使还有几十位处于安全位置的长矛手助攻,“反杀”的情形依然时常出现。

斗熊


这项残忍的游戏在沙皇时代屡遭禁止,却屡禁不止,直到20世纪才逐渐销声匿迹。

如今,真可谓“屠熊勇士反成熊”。听拜登最近的数次讲话,显然准备将乌克兰变成“欧洲的阿富汗”,让“北极熊”在这里把血流尽。

如果拜登政府真的有心挽救乌克兰,要么在2月24号之前以严正声明阻吓俄罗斯,要么服软答应普京的条件,再不济也可以闭口不言。可是白宫偏偏选择澄清了自己绝不会派兵进入乌克兰的立场,免除了普京的后顾之忧。

1939年8月,史达林在互不侵犯条约中免除了希特勒的顾虑,9月1日德军开进波兰。

1950年初,美国声称朝鲜半岛不在自己的防御圈内,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

拜登政府这次是将国际政治中残酷的自利性展现到了极致,连舆论普遍认为会在第一时间采用的措施:禁止俄罗斯使用SWIFT国际结算系统,也拖到了战局相对明朗的第四天才实施。

拜登政府如此“歹毒”,肯定是出于国内政治方面的考量,将美国的利益放在绝对优先的位置,而不肯为乌克兰人承担丝毫风险。但这算盘打得过于精明,可能会让美国进一步丧失作为“自由世界领袖”软实力。

最倒楣的还是俄国人。

然而,若不是普京自己开启了这场俄罗斯轮盘赌,俄罗斯又怎会遭此毒手?

普京在2005年的国情咨文演讲中有一句话,“苏联解体是20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至于俄罗斯民族,这成了一场真正的戏剧性事件。数以千万计的我们的公民和同胞发现自己身处俄罗斯领土之外。此外,解体的流行病也感染到了俄罗斯本身”。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只听说过前半句,幸好张昕老师把后面的内容也译了出来,并告诉我们普京话中的“俄罗斯民族”用的是政治意义上的российский,而不是族群意义上的русский。也就是说,普京所谓的“俄罗斯人”,指的是那些对苏联抱有深切感情,却被隔离在了作为苏联法理继承者的俄罗斯的国境之外的人。强调一下,这是2005年,他已经开始惦记境外的“俄罗斯人”了。

在他看来,既然是悲剧,那么在时机成熟时,就应该将这个错误改正,让凡是对苏俄帝国抱有感情的人都回归俄罗斯大家庭。

只是我们不确定,他凭什么认为现在已经“时机成熟”。

又或者是,“再晚就没有机会了!”

西元前597年夏,中原大地上晋楚争霸,楚庄王带兵攻打晋国的跟班郑国,导致晋国的“战略生存空间不断恶化”。晋军南下救援,还没有赶到郑国就投降了。而且楚庄王还挺大度,将郑国安抚得很好。晋军中的几位将军一合计,机会已失,道义上已不占上风,不如先回师等待机会。

这时一位叫先縠的贵族不干了,大声叫道:“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晋国之所以能够称霸,靠的是军队勇武和臣属得力。现在失去了诸侯的臣服,不能说是得力;有了敌人而不追着打,不能说是勇敢。若是因为我们而丢掉霸主的地位,还不如去死呢。)

结果晋军就被这极端的意见裹挟与楚军打了一场“邲之战”,被杀得“舟中之指可掬”(战败争渡,船里被砍断的手指可以捧起来)。

邲之战


由我失霸,不如死。普京“大帝”的心态,恐怕不过如此。

人们时常看见跟普京“唱二人转”的梅德韦杰夫(两人各当一届总统、总理,然后交替),往往忽略了普京身边的一位关键的谋主:苏尔科夫。

苏尔科夫,1964年出生于车臣,早年曾经梦想成为话剧导演,差一点成为乌克兰现任总统泽连斯基的同行。自1999年以来历任俄总统办公室第一副主任、政府副总理、总统助理,一直是普京总统最重要的智囊。普京在开战前后发表的两次长篇讲话中主要说法,都可以在苏尔科夫之前的发表的文章中找到线索。

而苏尔科夫在自己的文章中还谈及了更为深层次的问题。他认为,混乱早在戈巴契夫时期就已经开始。那时,大众被“改革与新思维”刺激出了各式各样的政治需求,但其实大众“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戈巴契夫到叶利钦时代的政治自由主义实验,所唤起的民众意识是“没有结构的、黑暗的、不自洽的”,在突破一定的阈值之后,就只能通过“输出混乱”来保全国家。

为了保全剩下的“帝国”,苏尔科夫认为只能通过“对内联合自己”加“对外分离对手”的策略,将民众混乱的政治欲望化解掉。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诞生了苏尔科夫的名言:“俄罗斯将会扩张,不是因为这好或不好,而因为这就是物理学。”

普京一直用重用他,时而台前(副总理),时而幕后(助理),幕僚之位二十余年不倒,说明他的这套“俄罗斯物理学”实在是“深得朕心”。

苏尔科夫与普京


其实,苏尔科夫专门为俄罗斯打造的说辞,跟老生常谈的“以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有多大区别呢?

只是不知,俄罗斯早已孱弱的经济究竟还能坚持多久,正所谓,“刺刀尖碰上了尖锐的'经济'问题,会变得像软绵绵的灯芯一样”(马克思语)。

希望刚刚达成的谈判意向能够得出结果吧……

因为“这片宿命的战场到处在熊熊燃烧,雷声般震动……这里到处是地狱与死神。”(普希金:《波尔塔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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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张昕:普京语境中的“俄罗斯”,是在帝国和民族国家之间“走钢丝”? 》,观察者网, https://m.guancha.cn/zhangxin1/2022_01_21_623038

《普京助理撰文引关注:普京主义政治模式适用百年》,2019年02月17日,澎湃新闻。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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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向書歷史學人,專業在德國近現代史和冷戰史,喜歡于故紙堆中尋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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