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傍晚，社區大院。

小朋友一上一下踩著腳踏車在院子裡閒逛，一上一下是因為個子太小而車子太高，他坐不上這成人自行車的座位，但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兒影響。每一次踏板的起落、轉彎似乎都與晚風共舞，感覺自由而暢快。

下坡，任憑風自送，腳踏亦閒。忽然的，隨著煞車聲劃破了寧靜的空氣，小朋友倒向車的一側，而另一側倒下的是一位老奶奶和撒落一地的水果。有那麼一剎那，小朋友覺得世界靜止了，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連受傷後正在結痂的膝蓋與地面再次硬接觸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他手撐地面把自己撐起，環顧四周，眼睛鎖定倒在另一邊的老奶奶。恐懼隨之湧上心頭，他擔心老人的身體狀況，害怕自己的行為會帶來嚴重的後果。他腦海裡浮現出老師和父母一遍遍的叮囑：出門要小心，不要給別人帶來麻煩。

牙齒緩緩咬緊發白的嘴唇，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眼淚在他眼眶裡打轉。他意識到自己犯錯了，一個大錯。

天又黑了一點，路燈按時亮起。開始有人圍攏過來了。小朋友從來沒有被這麼多大人圍在中間，他帶著自責與愧疚驚慌的起身，跨到老奶奶身邊準備去扶。

「別動，我自己看能不能站起來！」老奶奶說。一邊說一邊緩緩試著坐起，努力了幾次，老奶奶還站不起來。

眼眶的淚水再也支撐不住的留下，而膝蓋的鮮血也逐漸匯集一條細細的紅線，直至染紅腳踝，但他感受不到。老奶奶如果站不起來了，她的家人該有多難過？怎麼辦？

他抬頭看著圍攏在周圍越來越多的大人，無助、自責、恐懼像浪潮一般襲來。

「這是誰家的孩子？」「快去找你爸媽過來！」… 圍觀人一邊開始幫忙把老奶奶扶到馬路牙子上坐下，一邊開始嚇責。

家，對，他應該回家，即使外面發生天大的事情，回家準能找到辦法。

於是他轉身跑了起來，腳步越來越快，儘管膝蓋還在痛還在流血。他跑過了花壇，穿過了社區的長廊，燈光一盞一盞地從他頭頂掠過。他熟悉每一條小路，每一個轉角，因為這是他的家，是他長大的地方。

終於，他來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前。裡面傳出飯菜的香味，母親的聲音在廚房裡迴盪，父親的腳步聲在客廳輕輕響起。那一刻，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家都會幫助和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