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与繁华:记台北故宫「写尽繁华-晚明文化人王世贞与他的志业」
随着近年台北故宫策展风格的转向,已经比较少看到单一「艺术史大师」的主题展,取而代之的是尝试不同展览框架,重新赋予故宫典藏新貌。而今年10月开展的「写尽繁华-晚明文化人王世贞与他的志业」,便在承担书画年度大展的职责之余,向期待已久的观众介绍这位明代知识分子的其人、其事及其时代。
由于配合「国宝轮展」的需求,该展另外有数件来自唐、宋、元等不同朝代的故宫「明星藏品」。当展件清单一公布,不免让人(就是我)有「国宝与王世贞」展的疑虑,深怕国宝风采抢走这位展览主角的声势。
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策展团队或许也考虑到此风险,在展览中力图淡化国宝的存在感,诸如怀素《自叙帖》、赵孟俯《鹊华秋色》、唐人《明皇幸蜀图》等重要典藏,除了在陈列上弱化其独特性,说明文也力求纳入展览框架的书写脉络内,从中能感受到策展团队在挑选展品上再三斟酌、煞费苦心。
如此构成,优点是这些本该抢尽风采,作为艺术史叙事焦点的艺术品成功被「驯化」,但缺点也很明显,以赵孟俯《鹊华秋色》的说明文为例:
王世贞和项元汴(1525-1590)两人都精通书画鉴赏,且互相不服。沈德符(1578- 1642)《万历野获编》中称王为『大赏鉴』。王世贞认为项元汴眼力低下,仅能以重资强取豪夺法书名画。项元汴则与詹景凤(1528-1602)说,王世贞兄弟是瞎汉,唯独作古久矣的文征明(1470-1559)具有双眼,如今只有自己和詹才是鉴藏巨眼。 此作是赵孟俯(1254-1322)1295 年为周密(1232-1298)所绘,首段华不注山,末段鹊山,中段大片水泽在前,连成一片开阔平远的视野,其间点缀茅舍、渔人,营造出恬淡平静的气氛。
如何?搭配画作,可以看得懂说明文第一段所要传达的意思吗?若可以,那恭喜,你是知道《鹊华秋色》在晚明曾为项元汴所收藏的其中一人。然而,展览中并未提供相关线索(仅在图录专文有提及),只能让民众自行猜测解读。
由于缺乏足够引导,作为「说明文」,这段内容可以说是无效的。十分可惜。
类似的问题,也出现在另一展区「收藏与典籍孕育出全方位的艺文史观」中的部分作品。虽说细读策展人的专文,可知策展团队之所以将明星作品:唐人《明皇幸蜀图》等安置于此,是为了让这些作品作为该展区重点:「王世贞画史观」中的对照案例。从图录专文的文脉来看,构想合情合理且有趣,但转化为展览后,反而使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诚然,这些都是无损作品艺术价值的枝微末节,而策展团队对学界近年王世贞研究成果的整理与呈现,亦不该忽视。
作为一档非常「艺术史」与「文化史」的研究型展览,「写尽繁华-晚明文化人王世贞与他的志业」宛如大观园,邀请观众进入明末纷乱华美的文化世界。展览的知识量满点,含金量足,且叙事主题活泼有趣,结合家族恩仇、纪行旅游,容易勾起民众兴趣的切入点,使人重新记忆这位过去只出现在高中国文课本一角的文人。只是部分说明文不够详尽,过于学术口吻,缺乏从民众视角的设身思考。
至于轮流展出的国宝,既是吸引民众前来的明星展件,同时也通过不同的框架,被赋予新的观看视角。如此安排,必然有未竟、不足之处,但在故宫院藏国宝数量众多的情况下,通过各式各样的策展让其曝光,与当代社会互动,或许也是当务之急。综观社群媒体上对此一展览的讨论,也确实围绕在《鹊华秋色》、《自叙帖》等名作的曝光上。
如果是你,会喜欢这样的策展安排吗?明星展件与特展该如何取得策展重心的平衡?而学术研究的文字在转化为面向大众的展览时,该如何拿捏比例,才不会显得太过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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