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林蔚昀从《乌克兰的不可能战争》看台湾面临战争威胁所需要的危机意识及具体准备
文|林蔚昀(作家,译者)
俄国侵略乌克兰的战事至今已过7个月,仍不见休止。俄国总统普丁9月下旬动作频频:21日颁布动员征兵令,以致役男不惜自断手脚,避免入伍到乌克兰当炮灰;20多万俄国男子意图逃离征召,边界涌现出走车潮,官方则增设征兵办公室拦截逃兵;国际机票一位难求,甚而导致芬兰政府公告9月30日起拒俄罗斯游客入境。 俄罗斯军队自9月23至27日,在乌克兰东部占领区顿内茨克(Donetsk)、卢汉斯克(Luhansk)、札波黎沙(Zaporizhzhia)和赫尔松(Kherson)举行入俄公投,公投结果同意入俄票数高得惊人。俄官方声称投票率皆过半数,普丁不顾联合国、北约与乌克兰总统本人反对,9月30日签署并吞乌四省公文,将15%乌克兰国土与数百万平民纳入版图。 局势动荡之际,Openbook取得作家林蔚昀同意,转载她于《乌克兰的不可能战争》新书讲座发表后经增修、补充的演讲稿,为关心战争的台湾读者提供自我检视的独到观点。
本来春山希望我讲「欧洲因何脉络,而走上目前的十字路口,成为台湾思考自身处境的重要参照?」但其实我没那么想讲这个。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欧洲人都知道欧洲有个流氓,名叫俄罗斯。但因为欧洲人很需要这个流氓提供天然气,所以就任由流氓掠夺邻居乌克兰的土地,还说乌克兰以前是属于俄国的,俄国乌克兰一家亲。由于没人想处理流氓的问题,于是就任由流氓横行,包括在2014年发动战争拿走邻居乌克兰部分的土地。直到2022年,流氓俄国对邻居乌克兰全面开战,欧洲很惊讶流氓竟然这么暴力、不可理喻,更惊讶乌克兰没有马上投降,因此这战争可能会持续多时,可能威胁到欧洲的生计,欧洲才开始紧张。
至于波兰,虽然波兰政府讲的一副「我是先知,我很支持乌克兰,你们西欧各国都是肉跤仔(bah-kha-á),都是假仁义道德,只有我是乌克兰的兄弟」,但是其实波兰政府也有自己的算计。波兰会这么快动员帮助乌克兰人,是因为感到唇亡齿寒,知道如果不抵抗、不帮助乌克兰,流氓俄国下一个要开刀的就轮到波兰了。
值得注意的是,波兰因为压迫LGBT、司法不独立、打压媒体自由,之前一直被欧盟视为麻烦制造者、被欧盟批评。但现在这些问题都被摆到一边,因为波兰现在突然成为最逼近俄乌战争前线的大后方了。波兰政府会不会改变反欧盟、反民主的态度,负起作为一个民主大国的责任?老实说,我的想法是悲观的,我所认识的一些波兰知识分子,想法也不乐观。
现在回到我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就是所谓的「台湾思考自身处境的重要参照」。
我虽然在欧洲住了16年(英国5年,波兰11年),但我2016年搬回台湾定居,现在台湾是我生活的重心,是我关心的所在。 「台湾思考自身处境的重要参照」这个问题讲白一点就是:我们台湾人可以从俄国入侵乌克兰学到什么?因为我不是军事专业,我想从我比较有感的领域,也就是媒体叙事、文化外交、台湾对外形象的研究出发。
➤21世纪的战争,也是叙事主导权之争
首先我们可以学到的,也是《乌克兰的不可能战争》做得很好的一点,就是让我们看到「什么是21世纪的战争」。 21世纪的战争,在双方开打、互射飞弹前就开始了,范畴包括资讯战、媒体战、心理战、叙事和话语权的战争。
俄国总统普丁为什么要反覆强调「乌克兰自古以来是俄罗斯的一部分」?为什么要把乌克兰人塑造成纳粹?为什么要说乌克兰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除了向俄国、乌克兰境内的亲俄人士做宣传之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想赢得叙事和话语权,让国际不要同情、不要帮助乌克兰。
但战争进行了快7个月的现在,我们看到普丁在国际上并没有成功。但他的「不成功」,不是因为口才不好,是因为乌克兰人很努力在打这场叙事的战争。我们看到,战争爆发后,乌克兰从官方到独立媒体到民众,都很快用英文对外发声,把正确资讯传出去。
我不知道各位记不记得,当乌克兰人向国际要求close the sky(关闭乌克兰领空),他们用很有创意的方式拍了一个短片,用各国古迹做背景,然后突然飞弹掉下来砸到古迹⋯⋯画面很震撼,会抓住你的目光,让你感到「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在我的国家」,然后你就会想要去连署。除此之外,他们也拍了许多很多其他影片,虽然最后「关闭乌克兰领空」诉求没有成功,但是大家记住乌克兰了。
然而,乌克兰人不是从这次战争爆发,才开始试着向世界宣告乌克兰的立场。 2013年独立广场革命,以及后来乌东战争,乌克兰人就开始向世界诉说他们的故事,他们在国外的学者用英文介绍乌克兰、翻译乌克兰文学;广场上的年轻人拍YouTube影片,让影片传播到世界(或许有人还记得有女孩在广场上说:「我是乌克兰人⋯⋯」的影片)。为了打赢这场叙事战争,他们准备了8年,这就是所谓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广场革命,也称乌克兰亲欧盟示威运动,是一场始于2013年11月21日于乌克兰首都基辅独立广场的公开示威,至2014年2月,乌克兰最高拉达投票通过解除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职务结束。 主因是亚努科维奇中止和欧洲联盟签署政治和自由贸易协议,并强化和俄罗斯的关系。另外,总统亚努科维奇2014年1月17日签署新法乌克兰反示威法,禁止几乎所有形式的抗议活动,引发民怨。 抗议群众主要的诉求是与欧盟签署协议、亚努科维奇下台、提前举行选举。纪录片《凛冬烈火:乌克兰为自由而战》详细记录此次示威活动。人权组织宣布在占领为期93天中,示威镇暴已造成包括13名警察的至少125人死亡,1,890多人受伤,还有65人失踪。
乌克兰人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宣传?因为他们知道,世界对乌克兰认识很少。虽然广场革命和乌东战争很有名,但这就像地震台风一样,话题热度过去了就可能再也没人关心,所以他们为此做准备。
很多台湾人认为乌俄战争爆发后,乌克兰、波兰、立陶宛这些「反共联盟」,在台海爆发战争时,也会来帮我们。尤其,台湾人帮乌克兰这么多。在此我要泼个冷水,我们不能用旧冷战思维来了解新冷战。毕竟冷战都过了30年了,还用旧思维来理解现在的世界,简直像坚持用拨接上网。
波兰人和乌克兰人现在会关切台湾会不会和中国开战,不一定是因为想了解、关心台湾,而是因为当地媒体一直报导,而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战争。关于台湾对乌克兰的支援与帮助,乌克兰媒体其实没报导那么多,即使有,也不是很大的新闻。这很能理解,毕竟现在他们最关心的,是乌克兰的存亡、西欧的反应、俄国和中国的动作。对自身之外的国家将心比心,没那么容易,我认识很多波兰人讨厌俄国,但说到台湾,他们会马上想到蒋介石,觉得台湾是「好的中国」、「大中国的一部分」,还有波兰人会说台湾人在文化上不能忘本。
至于乌克兰人在战争爆发前怎么看台湾?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徐裕轩在镜传媒的访谈。文中提到徐裕轩的分享:许多乌克兰人听到台湾第一个反应仍是「蒋介石」,其次联想到「另一个中国」与「自由中国」。他有乌克兰朋友以前认为台湾是「中华民族炎黄子孙里的一支」,但现在,这个朋友因为战争爆发来到台湾。在徐裕轩试着让他看到台湾和中国大不同的努力之下,现在这个乌克兰朋友在和中国人谈话时会选择为台湾辩护。
台湾本土意识是可以透过争取而得到乌克兰人和波兰人认同的(政治支持比较难,我们可以先从建立认识和认同开始),只是我们必须去努力,必须不停地说。当然,因为国际局势的转变(大家看到中国和俄罗斯站在一起),乌克兰与波兰的政治人物、媒体及民众,也开始慢慢关心台湾,叙事也往台湾靠拢。
➤为了打赢媒体战,台湾需要预先准备
最近,我看到波兰媒体上第一次有人用państwo称呼台湾。 państwo就是英文的state,国家。这个字比起kraj(英文的country),更强调政府体制和政权。这很难得,因为以前波兰媒体都不敢称台湾是państwo,只称「岛屿」或「民主岛屿」。偶尔称我们是kraj,很多时候会加上「中国认为的叛省」来补充说明。
现在叙事开始改变了。这个转变是好的,是难得的,但并非从天而降,而是许多人努力的成果。 (其中包括我老公和波兰媒体吵架吵了3年的成果,这3年来他不断投书、在论坛上留言、写信去骂波兰人为何不把台湾当台湾看,很多波兰知识分子及媒体人因此很讨厌他)。我不是要大家学我老公去骂人,这样做也是有反效果的,只是我要强调发声的重要性。
如果有一天发生战争,台湾也会陷入和中国的叙事战,中国也会用「台湾自古是中国一部分」、「台湾是中国的内政问题」、「台湾在搞分裂主义」、「这是美国的阴谋」来让世界不要支持台湾。
和乌克兰相比,台湾的劣势是国家地位普遍不被国际承认,甚至世界对于台湾的认识,还比对于乌克兰的了解更少。我们可以像乌克兰一样,把自身的故事讲得清楚明了、有吸引力,让大家看到并且支持台湾吗?为了打赢叙事战,我们有做什么准备吗?
《乌克兰的不可能战争》书中,〈今日乌克兰,明日台湾:拆解俄乌战争的资讯操弄〉一文提到,新闻编译非常重要,就像台湾媒体会抄外国新闻,外国媒体也会抄其他国家的新闻(毕竟媒体不一定会送记者到前线)。我们总不希望战争爆发时,外媒还去抄中国媒体吧?台湾在国际媒体有合作对象和人脉吗?我们有在经营这些人脉吗?有从台湾观点出发的英文版台湾历史,给外国人看吗?维基百科上能找到关于台湾的正确、详细资讯吗?有确认台湾的外国记者或是在外国的台湾记者,在台湾与中国发生战争、资讯不易传达时,能为我们发声吗?
我特别提到媒体的重要性,是由于今天很多台湾人觉得媒体的报导内容,不是行车记录器就是新闻跑马灯、记者都在抄PTT⋯⋯但实际上,媒体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现在为了写一本主题关于「波兰从17世纪至今如何看台湾」的书,研究了波兰媒体17世纪到20世纪以来,对于台湾的报导及记载。结论是:媒体没有报导的事,就仿佛不曾存在。
几百年来,波兰媒体对台湾报导内容,多半只有天灾人祸和战争(比如马关条约、1935年新竹-台中地震、国共内战,乃至于现在台海潜在的战争可能性),或是在报导别的地方时顺便被提到。清治时代,波兰媒体会在报导中国时,提到台湾。日治时代,也会在报导日本时,「顺便」提到台湾。这导致波兰人对台湾想像仍很贫乏、浅薄。承平时代也许不会怎样,但在战争发生时,这将对我们非常不利。虽然波兰遥远,但毕竟是中东欧大国,有其影响力。我们或许无法争取波兰全力支持我们,但至少不要在危难时背刺我们、站到中国那一边。
➤台湾人民之间必须团结,认知同岛一命
另一个我想谈的是认同与团结,还有文化渗透的问题。这次战争我们看到乌克兰人很团结,人民很相信政府,也支持政府,甚至以前被认为亲俄罗斯地区的民众,都转而支持乌克兰、反抗俄罗斯。这样的信任,对乌克兰来说是很难得的。
为何有这样的信任?有个重要因素是,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没有落跑。但也不能只归功于泽伦斯基,因为从前乌克兰的政府都贪腐又糟糕,这8年来,乌克兰从民间到政府都真的做了很多改革,也奠定了让人民愿意相信政府的基础。
另外,独立广场运动也留下了很多精神遗产。 《向日葵的季节》作者梅奇克(Igor T. Miecik)说,以前乌克兰没有公民团体,直到爆发独立广场运动时才出现。独立广场抗争后,公民团体开始争取看起来微小却重要的事,比如:反贪腐、铺设脚踏车道、增设公园⋯⋯这些行动与诉求都是乌克兰以前所没有的。梅奇克相信,这场运动会改变乌克兰。从今天看来,他的预言很正确。
在台湾,2014年太阳花运动后,也留下许多公民团体。更重要的是,唤醒大众对台湾主体性的认同、对台湾历史产生想要加以了解的渴望。 2014年后,我们看到了诸多关于台湾研究的出版品、台语文学的逐渐复兴、台语音乐创作加入新血(珂拉琪还得了金曲奖)。众多创作者及研究者,透过绘本及漫画,让儿童与青少年也能有机会了解台湾在地历史和文化⋯⋯这样蓬勃的发展,是以前少见的。
即使从前就有一群在乎台湾本土文化的人,各自默默努力耕耘,但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规模与能量。我自己就是太阳花运动后,才开始关心台湾文化和历史的。以前我也站在党国叙事那边,认为抗议者通通都是暴民。毕竟我出身外省家庭,又是不关心政治的七年级生,对台湾没有了解,更没有归属感。但太阳花运动发生后,我开始想了解台湾,因此,2016年我搬回台湾,2021年我去读了台湾文学研究所,研读台湾历史之余,也努力自学台语。我相信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深受到太阳花运动影响。本土文化认同的复兴和加强,在乌克兰,近8年来,也可以看到类似的社会趋势,台湾的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更多,未来可以多交流。
在台湾认同抬头的同时也存在着隐忧。就像乌克兰一样,我们的民族认同既多元又复杂。台湾每次选举,还是在吵族群、吵省籍、吵蓝绿⋯⋯但是台湾真的没有本钱分化,比乌克兰还没有本钱。乌克兰认同、历史、语言和我们一样复杂,但自2014年后,乌克兰建立了公民民族主义(civic nationalism):不管出身、语言,只要认同乌克兰、愿意为乌克兰而战,你就是自己人。这样的意识在台湾也有出现,但还不够坚韧。我不知道是不是等中国攻打过来,台湾人就会放下成见、团结一心?但是到那时候再团结,也就太迟了。
究竟要怎么达到台湾内部的团结?我想除了对彼此多点包容,就是正视历史吧。正视自己的伤痕、正视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伤痕、正视别人的伤痕。国民党得要承认自己对台湾做了什么,外省族群要正视台湾人和原住民的伤痕,要意识到台湾是自己的家,要认同脚下的土地,别把自己等同为国民党,不要被国民党绑架。人们要正视过往对原住民造成的伤害,也要同理外省族群的失根(尤其老一辈)。不管哪个族群,都要重视新住民和移工权益,毕竟,我们就像《国际桥牌社》说的,同岛一命。也要持续推动转型正义。
➤对文化渗透提高警觉,推行台湾意识教育
另个问题是台湾人对渗透的警觉心太低。我不知道乌克兰人对渗透的警觉心是不是比我们高,《乌克兰的不可能战争》很棒,很详细,但很可惜的一点是,对这8年或更久之前,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渗透描写太少。
俄罗斯如何渗透媒体、教堂、学校教育,如何透过媒体和文化洗脑乌克兰人亲俄,如何让乌克兰人对政治冷感(觉得莫斯科和基辅一样烂),如何收买乌克兰的政治人物和文化人⋯⋯?乌克兰人又如何抵抗这一切,如何复兴乌克兰的文化语言,让大家对乌克兰的历史感兴趣,建立乌克兰认同?这对现在台湾的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知识,但很少看到。
波兰报导文学作家梅奇克过世了,我觉得真的很可惜。他本来要写乌东的故事,作为《向日葵的季节》的续集,我也读了几篇相关报导,我觉得写得很好。如果有看《向日葵的季节》的〈肥猫半岛〉,就会知道克里米亚在黑道治理下,人民没有自由的可怕。他笔下的顿内次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比那更可怕,人民都活在恐惧之中,依照统治者的心情过活。
今天我们也看到了,乌东地区发动公投说要加入俄罗斯,但这真的代表「民意」吗?我不认为。我真的觉得每个想要避免台湾的「乌克兰时刻」的人(「乌克兰时刻」这个名词来自春山讲座),应该读梅奇克《向日葵的季节》。
我也相信如果这本书的续集有出版,对台湾人来说是很好的参照,可以告诉我们要在哪些地方小心。可惜没有出版,再也不可能出版,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
写渗透有比我更好的专家,我只能分享日常生活看到的文化和语言渗透,我什至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渗透,还是该称之为台湾人对于语言和文化被同化缺乏警觉,特有的天真烂漫?
我有天在麦当劳看到他们广告张贴要征「服务员」,这是中国用语。也许有些人觉得这不必担心,只是一个词汇而已。但是当我们看的戏剧小说、看的YouTube、玩的玩具、用的文具、穿的衣服,很多都来自中国,这真的不用担心吗?普丁老是说「乌克兰是俄罗斯历史与文化的一部分」,中国政府也喜欢说中国台湾同文同种,所以要统一,欧美人士之中也有些人认为「台湾讲中文,有中华文化,就是大中国的一部分」,这时候,我们要如何说服别人我们有自己的文化、语言、历史,可以为自己的命运做决定?
然后,大家也要建立自己的台湾意识,了解台湾历史,尤其让儿童和青少年了解。虽然现在课本有台湾,但是台湾史依然没有讲得很清楚。
今年初,我看儿子国小五年级社会课本,讲到戒严:「为了确保社会的治安与秩序,政府宣布戒严」,而关于民主开放,则说是「由于人民的民主素养逐渐成熟,政府在各界的舆论压力下,民国76年,蒋经国总统宣布解严,开放党禁、报禁,加速台湾民主的发展」,仿佛民主是政府的施恩,而不是人民努力的成果。
2016年,我从波兰搬回台湾后,就开始和小孩讲台湾历史、谈二二八、白色恐怖。我本来也没有想要讲的,只是因为我儿子小学一年级时,有天从学校回来说:「妈妈,你知道吗?老师说中国迁都很多次,现在迁都到台湾」。老师也给他们看中国孔子基金会拍摄的孔子动画,那孔子动画里面还有一只长得很像皮卡丘的貔貅和兰花仙子,他们都是孔子的好朋友。这动画几年前有引进台湾。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让小朋友看这个?也许老师觉得这很有教育意义?但是,在学校看中国影片还是很奇怪啊。他们在午休时看(还是中午吃饭时看或早自习看,有点忘了),还有家长觉得这样很好,说小朋友好喜欢看。后来我们就转学了(但这个不是主要原因啦,只是原因之一)。后来我儿子在我教导下,也对台湾很有概念了。
我觉得,儿童的台湾意识教育真的不能等。以前我在波兰时,曾经在克拉科夫雅捷隆大学(Uniwersytet Jagielloński)孔子学院工作过3年。我很清楚文化宣传的威力,也知道什么是自我审查。当儿童喜欢上中国茶、毛笔字,认为中国很进步之后,他就会喜欢中国。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把他带离开那个状态。政治宣传不是从说教开始的,是从天真无邪的喜欢开始的,而中国政府很会把意识形态包装到「喜欢」里面去。
所以,如果我们要宣扬台湾,拜托让台湾变得有趣,千万不要对儿童和青少年说教、或把他们当笨蛋。因为,如果你把儿童和青少年当笨蛋,他也会把你当笨蛋,就不想听你说了。拜托大家,不要一天到晚只会哭枵(khàu-iau)儿童青少年看抖音或中国YouTube,有那个时间抱怨,不如快点去做出更棒、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把台湾文化历史讲清楚,而且要、好、看,不要意识形态先行,然后内容做出来没人想看。
最后结论:乌克兰人花了这么多时间心力,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才建立了坚定的国族认同、公民社会,也好不容易让西方在乎他们,让西方有唇亡齿寒之感,进而愿意帮助自己。民防、国防,真的不只是有胆量上场浴血、熟练急救包扎,而是关于建立起对自身土地的认同、自信和热爱,以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这片土地的坚定渴望。同时,民防与国防也关于了解资讯战的运作模式、杜绝假消息与谣言,向外国传达正确资讯,并争取盟友。台湾人要做的还有很多,希望我们还有时间。 ●(原文于 2022-10-02于Openbook官网首度刊载)
本文经林蔚昀同意编修、转载,原标题为:〈乌克兰准备八年对抗俄国,台湾面对战争的威胁,做了(或打算做)什么准备? 〉
乌克兰的不可能战争<br class="smart">作者:刘致昕、杨子磊、《报导者》团队
出版:春山出版
作者简介:
刘致昕 <br class="smart">台南人。政大外交学系毕。曾任《商业周刊》记者、《金融时报》( Financial Times )驻台助理记者,现为《报导者》副总编辑。
出版著作:《真相制造:从圣战士妈妈、极权政府、网军教练、境外势力、打假部队、内容农场主人到政府小编》。曾获奖项:金鼎奖、卓越新闻奖、人权新闻奖、亚洲出版协会新闻奖、吴舜文新闻奖、台北国际书展大奖非文学类首奖。
《报导者》团队<br class="smart">台湾第一个由公益基金会成立的网路媒体。秉持深度、开放、非营利的精神,致力于公共领域的调查报导与深度报导,共同打造多元进步的社会与媒体环境。
摄影 杨子磊<br class="smart">台南艺术大学艺术史学系毕。曾获卓越新闻奖、吴舜文新闻奖、亚洲出版协会新闻奖与台湾新闻摄影大赛年度最佳新闻照片。
主编简介:
李雪莉《报导者》总编辑、台大新闻所兼任助理教授,曾任《天下杂志》副总编辑与影视中心总制作人。加拿大McGill大学、香港中文大学访问学人。台湾卓越新闻奖、曾虚白新闻奖、亚洲出版协会新闻奖、香港人权新闻奖、台北国际书展大奖编辑首奖得主。合着并主编《血泪渔场》、《废墟少年》、《烈火黑潮》、《报导者事件簿》等书。以记者为志业。
刘致昕《报导者》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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