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在寫他們的歷史

替替 N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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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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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裁者畏懼悼念。

這幾天一直都是早上醒來刷一會兒新聞,然後在震驚中起床:如此多的事情在睡夢中發生,經歷一個晚上的轉發,發酵,像一陣陣熱浪洶湧在電子海洋上。我有點懷疑,凌晨是不是審查員們最容易分神的時刻,所以會有很多魚脫逃那張罪惡的監視之網。


新疆吉祥苑小區的大火,燒出了很多真相。


因為疫情封控住戶大門引發的災難已經不甚枚舉。最開始武漢因為封城急症病人得不到及時的救助,這一情況不斷地發生在每一個封控的城市;西安產婦得不到及時救助流產;呼和浩特母親跳樓女兒因為沒法出門在小區群裡撕心裂肺的哭喊;成都在地震震感強烈時仍然封鎖小區消防通道……有一段時間,網上流傳火災的急救知識,就是告訴大家,萬一,萬一遇到最壞的情況,還能有一些技能武裝自己。


這場大火也很容易讓人想到1994年的克拉瑪依大火,同樣是新疆,這片邊遠的,浸滿了悲劇的土壤。那場大火共死亡325人,其中288人為中小學生。這一次吉祥苑小區有一個住戶里三個孩子全部被燒死,他們的父母因為疫情管控不在家,三個小孩沒有任何逃生的意識和能力。當他們依偎在一起看著侵略而入的火舌的時候,該是怎樣的絕望。


而新疆本身,又是如此敏感。我沒有去到過這個地方,但是也知曉這裡有全國最多的安檢入口,最嚴格的檢查站,甚至是買一把菜刀都需要身份證。我不知道一個襠要做多少惡,才會防民如防賊。網上有人說,我們這三年經歷的,就是新疆人民過去幾十年所經歷的。一個群體,迫害另一個群體到如此地步,那麼多的國際調查和譴責,竟然都無法撼動絲毫。


所以新疆之火引發的,是對十條血淋淋生命的最直接的沉痛悼念,是對這三年越來越變質的疫情封控的反對,也是對這個政府,這個黨派幾十年來所作所為的重新發掘和認知。


是的,他們從來沒有把我們當成人民。


以前,每逢節假日的時候,都會看到網上一片對“調休”的怒罵,我從沒看到中國人在哪個話題上如此一致,“調休去死”,“調休滾出中國”,毫無例外,每到小長假都要來這麼一遭,甚至不乏主流媒體的報告。但是吵了這麼多年,有變化嗎?有人在意嗎?這種最直接的人民的心聲,有任何價值嗎?


波米在引進片那期裡講到引進國外電影的目的,最早是拯救瀕危的電影市場,順帶充當鮎魚刺激下國產電影(當然被刺激到的國產電影也只是淪為了他們的工具),然後完全成為了政治任務,他要發展一帶一路,那引進下斯洛伐克、羅馬尼亞這幾個國家的電影吧(甚至給他們分賬片的待遇);他要限韓,他和美國交惡,也不是不引進,但引進的都是幾年前的在國際市場已經不再有關注度的小成本電影(他知道也不會有人去看)。電影,如此大眾化的娛樂,如此直觀反映人民/觀眾喜好與需求的事情,甚至是我覺得已經相當人畜無害的事情,他們也不會給我們絲毫的選擇。 《阿凡達2》的呼聲如此大,甚至成了全世界影迷的盛事,他們有一點考慮到“人民的選擇”嗎?


我又想起了前段時間網上討論的“高鐵要不要賣衛生巾”,很可笑對吧,2022年了我們還在爭論這樣的事情(甚至還能吵起來)。我在這裡就不說需要被教育生理常識的男性了,就說為什麼官媒在這件事情上也要採取打壓和抑制的態度。是官媒厭女嗎?當然是的。但有一個說法是,在高鐵這樣一個密閉空間,當然是要考慮到所有的緊急情況,所以衛生巾是必要的,那緊急醫療用品自然也是必要的,那自動體外除顫儀要不要呢,當然需要……你懂了吧,從衛生巾這樣一個小事能牽扯到的,是整個系統的問題。他們在意的是提速,又修了多少條鐵路,是乘客數量,他們真的在意坐上這趟車的每個個體嗎?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他們看起來毫無聯繫,但都是這個體制的產物。一方面,作為個體的正常生理和心理需求沒有被這個體制納入到考慮的框架,換言之,你們都是數字,是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燃料。另一方面,任何需求一旦被提出(無論它多麼正常多麼理所當然),襠的第一反應都是,你有什麼目的?你的立場是什麼?

這也解釋了襠為什麼害怕女權,我認為,女權運動者提出的,都是作為一個社會人,作為一個公民,最應當得到的自由。

調休是這樣,電影是這樣,衛生巾也是這樣,所以我們沒有出門的自由,我們的住宅可以被隨意撬開,我們的個人所有物可以被隨意消殺,我們的生命可以被隨意獻祭。

摀嘴是他們的慣常手段,在開放,信息高速流通的互聯網上,摀嘴竟然是可能的;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如此強大,中國的互聯網公司臉皮又比防火牆還要厚,過往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竟然都被摀過去了。


烏魯木齊的反抗當然不是單個民族的,當漢人和維人一起走上街頭的時候,我想我們終於明白了弱者的遭遇,明白了在強權之下焉有完卵。


烏魯木齊的官方通報還在強調“小區不是高風險地區”,“居民缺乏自救意識“,前者將人民當傻子,後者則將鍋甩到了外太空。

官媒還在報導吳亦凡被判多少年的刑,還在報導世界杯,還在報導蔡英文……

所有的官媒微博幾乎都開了評論精選,聽說轉發精選的功能也被開發出來了。

種種,種種。


我們知道他們在愚民,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愚民,但他們還是這樣做了,所以我們憤怒。

周雪光在《中國國家治理的邏輯》裡說,中國這一套體制因為核心是向上負責而非向下負責,所以決定了必然會出現層層加碼,瞞報,勾結等等惡習。我們知道即便是死這麼多人,即便經濟形勢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也不會有人出來負責。當官的,繼續升他們的官,核酸機構,繼續賺得盆滿缽滿。所以我們憤怒。


但是自由是一件,得到了就還不回去的事情。雖然我們從未獲得過真正的民主自由,但我們至少在書本里,在電影裡,在網絡信息裡,窺得過她的模樣。

我們站起來,我們揮舞旗幟,我們迫使你正視我們的眼睛,我們需要被當成人對待,我們不是動物農場裡,只會拉磨的驢和只會咕咕叫重複你們說辭的雞。


我們的訴求很簡單。

停止封控,停止無止盡的核酸檢測,恢復正常生產和生活;引進疫苗,開放國門。

追究責任,疫情中欺上瞞下的官員;助紂為虐的社區工作人員;發不義之財的核酸檢測機構;閉目塞聽的襠領導人。

真正意義上的憲政民主。


這次這麼多的抗議事件,包括富士康的工人反抗,最多的傳播渠道是抖音這種短視頻平台,一是軟件本身使用量龐大,其次我猜測可能是視頻的審查較為困難(?)。當短視頻出現並作為奶頭樂的得力干將的時候,大概也沒有人想到,它們會成為中國公民反強權的武器。

這一點還蠻值得深思的。我們以為語言是強大的武器,但襠很早就懂得如何捂知識份子的嘴巴,互聯網也最容易屏蔽敏感詞。語言和思想,在這個國家成為了禁忌。我們以為視頻是娛樂至死,以為工人已經沉淪,襠自己大概也是看不起工人的,卻沒想到就是這樣直接,生猛的力量,撬開了那條緊緊纏繞的鎖鏈。


我最近一直在想,以後的歷史,會如何書寫這一段。剛好三年,就像是那場“自然災害”,可能是,我們的孫輩還在背誦“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歷史教材:三年災害的主要原因是新冠疫情爆發,襠和國家領導人錯誤預估了形勢……也可能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21世紀初期,市民、學生自發組織的抗議活動在全國蔓延,很快形成燎原之勢……

我以前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可能是總覺得60年後的襠鍋和現在的襠鍋不會有什麼區別,但是歷史的終結一點都不好玩,我們應該要想一想換一種寫法的可能性,人民在寫他們的歷史,我們是時代的史官。


不要忘記,不要容忍,不要屈服,要反抗,要聲援,要記錄。


CC BY-NC-ND 2.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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